月的时候,搬到你自己的宅院里去也好,再重新给大郎另选府邸也罢,咱们还是分开?的好,再继续住在一起,也是两看生厌。”毛三太太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去,更下不来。她当然不想离开?广德侯府这棵大树,可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形成的骄傲,又?不允许她低头求饶。她被架住了,说不出话?来。胡氏则流着眼泪道:“舅父容禀,就当是可怜可怜外甥媳妇吧,这关头搬出去,叫外人?怎么想呢?我怕真就是没活路了……”说着,便?要?跪下身去。广德侯一个眼神扫过去,便?有婢女近前来拦住了她。胡氏无力反抗,只得泪眼涟涟的立在原地。却听广德侯道:“外甥媳妇,我对你够客气了,但你好像并不很看得上我们广德侯府的门第,既如此,你就去找你能瞧得上的人?家吧!”胡氏面露惶恐,意欲分辩。广德侯冷冷的打断了她:“不要?在我面前卖弄你的小聪明,我先前不戳破,是没有必要?,不是没看出来!”胡氏如遭雷击,心下战栗,嘴唇颤抖几下,却终是没再说什么。广德侯端起茶来:“送客!”“舅父舅母恕罪,外甥媳妇这便?退下了。”胡氏眼睫一垂,低眉顺眼的行个礼,搀扶着毛三太太往外边去了。……乔翎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可她又?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古怪的是,面前有许多?人?,像走马灯一样旋转个不停。再定睛一看,那些模糊的人?影,居然全都变成自己认识的了!乔翎回忆起从?前账房先生同自己讲过的旧事?。据说——只是据说——在很久很久之前,世界分为九天。而九天之外,又?有一个地方,被称为空海……所谓的空海,其实并不是海,而是时间?和空间?的交汇之处,扭曲的冗杂了迄今已来所有的时空以及不同时空之下蔓延出来的无数种不同的可能,即便?是传说中的仙人?,也不敢贸然进入其中。只是空海尽管危险,但却也有其神异之处。据说,曾经?有人?阴差阳错进入其中,回到过往的时空里,修改了原本悲剧的命运,等他再度清醒过来之后,却发现现实中原本已经?尘埃落定的悲剧,居然也随之发生了翻转!这是何等鬼斧神工的伟力啊!乔翎情?知这是个危险之处——即便?是在梦里,即便?帐房先生告诉自己,那些说法只是“据说”。她原本是打算马上离开?的。只是就在乔翎要?抽身离去的时候,她却忽的在走马灯中发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生得明艳美丽,一双眼眸形如宝石,充斥着冰冷的华贵。是少女时期的梁氏夫人?!乔翎不由得停了下来。彼时好像正?值嘉节,因为街道上四处都张灯结彩、烟花灿烂。梁氏夫人?坐在一架装饰精美的花车上,宽大的衣袖无力的垂到了地上,只是此时此刻,她却也顾及不上。
梁氏夫人?目光焦灼、神情?不安又?悲伤的的看着某个方向——乔翎专注的看着,没注意到走马灯上别的画面都已经?停了下来,只有这一副越来越大,鬼神现身一样,马上就要?真切的来到人?世间?了。她循着少年时期梁氏夫人?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到了一个与梁氏夫人?一般妆扮、相貌相同的少女。她身着彩衣,发间?珠饰鲜明,身形半隐在大道旁的巷子里。一个年轻郎君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向前,而她大概也有所迟疑,犹豫着回头去看……乔翎听见梁氏夫人?的声音,很着急,也很慌乱的叫喊:“琦华,回来,不要?跟他走——”她的孪生姐妹听得迟疑起来,暂时停住了脚步。就在这时候,拉住她的那年轻郎君转过头去,神色诡异的瞥了梁氏夫人?一眼,又?对她说了句什么。乔翎看的真切,那年轻郎君生的颇为俊美,最难得的是,他眉间?有一颗红痣。而梁氏夫人?的孪生姐妹在短暂踯躅之后,终于?还是同那年轻人?一起走了。原本坐在花车上的梁氏夫人?急了,脸上焦灼与彷徨两种情?绪交叠几瞬,终于?跳下花车,追了上去……乔翎忍不住叫了一声:“婆婆,不要?去!”……时值半夜,各坊市里虽还算热闹,但坊市与坊市之间?的门户却已经?关闭,神都的各处街道,也正?处于?宵禁时分。今夜负责带队巡查神都的,是中山侯府的世子、金吾卫中郎将庾言。这原该是个寻常的夜晚,并非年节,也不是什么稀罕日子。可今天又?是个不寻常的夜晚。因为今天是大公主的生辰,就在今天午后,行宴的显阳殿起了一场大火,有数人?因之殒命。庾言告诫底下带队巡查的校尉们:“都警醒一些,仔细生事?。”诸校尉齐齐应了,各自往负责范围而去。庾言则亲自带着一队人?马,沿着朱雀街慢行。彼时乌云蔽月,夜风呼啸,夹杂着几声不知名的鸟兽嘶叫,再加之今日刚发生的那场变故……不知怎么,庾言有些心神不宁。他一路不语,金吾卫的随从?士卒更不会主动?开?腔,只有盔甲撞击时发出的金属声夹杂着达达的马蹄声,间?歇在宽阔的朱雀街上响起。又?是一阵夜风吹来,前方的道路正?中,出现了一道缓慢前行的影子。庾言见状居然也没有十分吃惊,甚至有种今夜原就该发生一场意外,现在这意外终于?发生了,心头巨石得以安然落地的稳定感。心念急转,不过刹那,瞟见来人?之后,他第一时间?便?提起弓箭,空弦示警:“前方来人?,速速止步!”那道影子听罢,便?顺从?的停了下来。庾言一行人?离他还有些距离,见他从?令,并不宽心,反倒有些不安。彼时月亮都被遮住,夜色里薄薄的起了一层雾气,即便?朱雀大街上掌着灯,视线也不十分分明。庾言示意下属们戒备,自己催马向前,打眼看清楚来人?,不由得为之一怔。那是个形容稍显邋遢的中年人?,胡子拉碴,蔫眉耷眼,背负有一口很大的箱子。大概是因为箱子太重,所以他脊背弯曲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段崎岖的松枝。庾言将手按在了佩刀上,沉声开?口:“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是宵禁时分吗,怎么敢深夜在朱雀街上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