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珠为业的村落,鲜有人能活过四十。
那贡士说起此事时,只是觉得日子艰难,何必这般盘剥地方。
然而当听到江尾道、江中道等等地方竟然也有“凤诞镖”时,这贡士气得须发皆直,双目圆睁:“安敢如此欺人——”
咆哮怒吼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刹那,尽管没人多说一个字,可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魏昊。
有些事情,对他们来说,怒了也就是怒了,待做官之后,再好好善待一下百姓,也算是一番弥补。
这是他们的想法,也是他们的现状,让他们行匹夫一怒……
不敢,也不能。
他们还有家族,还有亲朋,还有好友,甚至奢望一点,他们还有将来。
但是,魏大象这么做了。
匹夫一怒,宰辅当诛!
不是没有贡士自欺欺人,说“凤诞镖”跟李怀柔兴许全无干系,但这种自欺欺人,让他们自己都觉得羞恼。
于是又更佩服魏昊起来,再回想当日的平凡一击,竟是热血沸腾,仿佛那一击,那一刀,是自己的意念融合其中,是自己也匹夫一怒!
大概是为了掩饰尴尬,众人又聊起了“化龙纲”,北阳府的贡士们,像是憋了一口气一样,开始跟同年们讲述“金宝楼”故事。
其中妖怪“狸员外”的传说,更是增添神秘神奇。
如是种种过往,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更有贡士叹道:“魏赤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属实公道。”
“非人妖异遭受盘剥欺辱,其心不改分毫,更为难得。”
只是说得越多,这光景被圈禁在此的贡士们,反而更加郁闷,又增添愁恼,担忧着魏昊会不会被捉住。
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上,这种郁闷,平添各种窝囊。
“百无一用是书生!!”
忽地,有个贡士起身跺脚,撂下这句话之后,竟是唉声叹气起来。
事到如今,竟是什么都做不了,跟个废物有什么区别?
有聪明之辈,其实早就知道“凤诞镖”的内情,可他们大多“难得糊涂”,如今群情汹汹,事情被摊开来说,原本内心的操守,往日里标榜的道德,这光景就显得格外恶心。
是被自己恶心到了。
越是聪明,越是被恶心得彻底,还不如糊涂。
“唐兄,依你之见,大象兄能脱离险境么?”
“不好说啊。”
岳阳府的贡士们成了小团体,之前吹魏昊吹得有响,现在就有多低调。
“那‘警钟’你们不知晓其中厉害,便是神仙来了也是无用,凡有叛逆,警钟长鸣之下,终究难逃法网。”唐淞晨将困难说得很清楚,只是,他眼神却并不迷茫,反而语气坚定道,“即便如此,在下也依然相信魏兄。”
“一路行来,我们对大象兄就算了解不深,可行事如何,心知肚明。那五泉县跟他何干?该出手时就出手!此乃大丈夫!”
“倘若大象兄要杀一人,就算真是冤案,可在场时,我也一定会想,是不是大象兄有什么深意,是不是他找到了被杀之人的罪证?我不会怀疑他在滥杀无辜……”
“所以,就算李相公官声赫赫,他是‘李三元’‘李百神’,但我此刻,还是相信大象兄既然敢长刀出鞘,那出刀必有因果!”
他们没有经历“李百神”的时代,那“怀柔百神”到底有多么精彩,离他们不仅遥远,还很陌生。
但是“赤侠举人”斩妖除魔,他们亲身经历、亲眼所见,更是知道背后有多么惊心动魄的斗法。
稍有不慎,不是丢了性命,更是魂飞魄散。
作为亲历者,岳阳府的贡士们,即便有些人在立场上不喜欢魏昊,更是厌恶魏昊这种拔刀砍人的行径,可有一点很明确,不认可魏昊的行为,不代表魏昊就是在作恶,更不是在否定魏昊。
“唐兄,我们能不能做点什么?”
“不能。”
唐淞晨摇摇头,“现在是二圣愤怒,外朝内廷联合缉捕,我们任何动作,都会引发雷霆震动。这眼下跳出来为魏兄说话,只会是白送性命。如此,不会彰显我等心中大义,只会拖累魏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