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叫什么名字?”听到上将的问题,白翎也没有多想。他知道施洛兰上将去过地球,应该只是触及回忆,一时兴起发问。白翎稍微扬起下颌,灰眸认真望着扬声器:“她叫白珂,您认识她吗?”白珂……鬼魂用颤抖的声音念着这个名字,记忆深处浮现起一张身份牌,挂在胸前,白底蓝边的卡纸,上面就写着:[研究员:白珂]细数来,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施洛兰曾经去过一次地球。地球和星际联盟一直保持着微妙的联系。作为人类母星,它地位超然。但作为国家和地区,它就像瘫痪在床的远方亲戚,谁也不敢轻易接手。出于人道主义,帝国每年还是会向地球发放大量援助。那些物资囊括食品,用品,医疗,和生产设备,会经过十六次跃迁,历经整整三个月,最终在地球辐射超标的土壤上落地。十六次跃迁,耗费燃料费用巨大,足以展示帝国的慷慨。施洛兰也跟过一次船。不过那一次,他是带着任务去的。地球方面想要帝国接收一部分难民。那次会谈是外长级别,需要国务卿到场,为求安全,施洛兰作为军部代表陪同出访。一下船,每人都被发了一只辐射检测仪。检测仪小小的,方铁块子模样,落后的黑白显示屏时不时跳动着数字。安全员提醒道:“这是伦琴值,代表空气中放射性物质的照射强度。辐照04伦琴秒是安全值,超过了就会报警。”施洛兰玩着小铁块,“04伦琴?”“是的,04秒,逾值便有死亡风险。”在此之后,安全员还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禁忌,有且包括——“不能和地球人过度接触,握手要戴手套。”“禁止任何皮肤接触的拥抱,亲吻。”“尽量不要吃地球上的一切食物,喝水也不行。”有兵油子在后排调笑:“长官,喝口水也不行吗?”安全员一板一眼回答:“喝你队友的我管不着,喝地球人的,军法处置。”施洛兰觉得他有些夸大其词。帝国人的祖先都是核废水泡出来的变异种,多少有些抗辐射基因,没必要这么如临大敌。穿着沉甸甸的防辐射服,坐了半小时井式电梯,终于来到深埋地壳的避难城市。在这里,他们立即被沉闷感攥住心神。为了躲避辐射,到处都是铅灰色的混凝土,人们住在这里,犹如住在巨大的棺材里。明明活着,却和死没什么区别。在这个“棺材”里,有超过2000万居民。其中有三分之一患有不同程度的辐射病。有些是外出捡垃圾时染上的,有些是遗传。在医疗系统崩溃之后,他们只能自生自灭。地球外长带他们看了医院里的惨状:“请把这些可怜人带到帝国医治吧。()”施洛兰遗憾道:≈ap;ldo;很抱歉,君主只要健康的儿童和青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地球外长眼里的光黯下去,无声地蠕动嘴唇。施洛兰知道,他心里一定在辱骂伊苏帕莱索,那个老皇帝冷心似铁,一个病患也不肯接收。这就好像去商店买大白菜,指着菜说:我只要菜心。卖家当然气愤不已。类似的谴责和辱骂已经有过好几轮了,不过不是发生在这里,而是星际联盟。联邦和一众小国抓住这点,恨不得把伊苏帕莱索架上恶魔的绞刑架,大骂他是“掏空地球年轻血液的老贼!”老皇帝不痛不痒,说:“好,那把地球病人送到联邦。”联邦总统又开始选择性装瞎。施洛兰也觉得老皇帝手腕太极端了。可他反向一思考,慢慢觉得,这种做法似乎最合理。试想,如果帝国答应优先接纳老弱病人,会不会有人为了登船,下狠手把自己弄残呢?肯定会有。况且,就算登上了船,航行三个月,也会因为身体太弱死在半途中。对老皇帝那种精密治国,缺乏人性的政务机器而言,这就是浪费资源。“这里是避难所的幼儿园。”外长带他们来到新地方。说是新地方,其实破旧得难以想象。缺角的蘑菇屋,磨损的滑滑梯,还有褪了色的地垫,一切都仿佛蒙了一层灰。一些缺胳膊断腿的孩子们在水池里玩耍,但里面没有水,只有一些塑料海洋球充数。孩子们无知无觉,笑声到达低矮的水泥天花板,便出不去了。这仿佛梦核一般的场景,深深震撼了在场的帝国人。“避难所无法大规模发展工业。所以这些设施,都是从地面上捡来的,去除辐射之后,拿到下面继续用。”因为缺乏替换品,才会越来越破。有人神情复杂地问:“那群孩子……是怎么回事?”地球外长回答:“遗传病,截肢了。”“唉……那他们的父母该多伤心啊。”施洛兰上将没有结婚,但那时他也代入为人父的角度,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假如自己的孩子不幸残疾,那他绝对痛彻心扉,花费一切代价也要给孩子救治。不过,他军部事务繁忙,一年有300天都不在家,就算娶了妻子,也是白白耽误人家青春。他这辈子,应该不会有孩子了。时间到了下午,根据行程安排,他们得穿过地下城市的中心,接收民众们的欢迎。
这里常年不见阳光,不适合植被生长。民众们手里却拿着红彤彤的花,远远看去,晚霞翻涌般美丽。“他们摇的都是假花。”之前的老兵溜达了一圈,跑回来站到施洛兰身边,跟他打趣:“上将,你可得小心了,我听说这里的雌性大胆得很,会拽()掉你的扣子,拿回家做纪念。”“拽扣子要什么用?”“胸前第二颗扣子挨近心脏,拿走它,就等于掏走你的心咯。”为着这句话,施洛兰和人们握手时,都牢牢捂住扣子。他看了眼辐射检测仪,[02伦琴],一切安全。正当这时,有人一头撞到了他胸口,发丝飞舞,几缕飘到他刻板的军服领间。“咔嚓”,小剪刀猛得合上,黄铜扣子应声而落,掉进一只柔滑的掌心。“这么守道德,是怕被抓去配种吗?”冷漠的声音在耳畔一掠而过,仔细品,却有些玩味。施洛兰上将愣了愣,下意识伸手去抓,但那个女人已经退进茫茫人海里,转眼便消失不见。“上将,是不是有人袭击?您受伤了吗!”“没事。”施洛兰摆摆手,“只是丢了一颗扣子。”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耷拉的秃线,慢慢回想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刚才的惊鸿一瞥。鲜红的嘴唇,比血还艳丽。施洛兰再抬头看看那些假花,便觉得索然无味了。·施洛兰没有想到,自己会再次遇到那个女人。外交会谈是国务卿的活,他落得清闲,便在政府大楼里走来走去。这里的自杀率很高。由于常年见不到太阳,会让人缺乏维生素d,紧接着患上忧郁症。不管走到哪里,人们脸上的表情都疲倦而麻木,阴郁的氛围笼罩着空间,把空气都变得污浊。施洛兰生性乐观,在这里待久了,也会觉得神经压抑。地球方面怕他到处乱走是想刺探消息,内部紧急开了个小会,决定派人跟着他。施洛兰耸耸肩,表示随意。在办公室门口等了一会,他看见门开了,走出一个高挑的女人,皮肤冷白的色度简直和身后的墙融为一体,但偏偏涂了那么艳的口红,整个人都书写着强悍强烈的对比度,狠狠抓住了他人的眼球。女人走到他面前,身高和他只差五厘米。施洛兰似笑非笑:“你的鞋跟有多高?”“十二厘米。”昏黄的电灯下,女人摸出烟盒,含了一支在唇边,嚓得点燃,隔着缭绕的烟雾,用一双漆黑的眼睛打量他,弯唇笑道:“你有我的鞋跟长吗?”成年人总是能瞬间读懂彼此话语间的暗示。或许是避难所的环境太过压抑,让施洛兰失了智,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拽着军服领带按在办公桌上。屋里没有开大灯,只点一盏台灯,墨绿色的灯罩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产物,灯光黄晕晕的,看久了,会怀疑自己在做梦。不多时,一只柔软的手攀上他的胸膛,一寸一寸,抚摸饱满的胸肌,像检查舶来的货物般,仔细而淡漠。“很好,很紧实,尺寸超标,大腿也有料,说明酮睾素水平高,好东西。”施洛兰感觉哪里不对,连忙转移话题:“为什么要摘我扣子?”“为什么?”女人漫不经心说,“看上你了。”施洛兰是游隼血统,大抵雄性猛禽都有慕强的心理在作怪。他对寻常oga不感兴趣,反而被一个地球女人的气场弄得心跳加速,喉结难耐滚动。女人俯下身,冷艳的面庞有股久居人上的自我控制力,她应该是克制的,却蠕动血色浓郁的嘴唇,说:“听完我的告白,现在能做了吗?外星生物。”施洛兰根本搞不清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不仅诡异,而且离奇,才见两面的人怎么就无天无地烧起来了,缠在一起分都分不开。明明对方连信息素也没有,充其量,只能算个beta。调换位置,变成对方躺在办公桌上。桌子是木头的,上面覆盖一层玻璃,夹层里压着许多报纸,年代有些久远,油墨都洇开了。这里是政府大楼,彼此的墙隔得很薄,施洛兰甚至能听到隔壁屋的办事员打字喝水的声音。他撩起女人的包臀裙,布料很紧,得使劲往上捋。但除此之外,两人都衣衫完备,平整得能直接去参加会议。“别拥抱,别亲吻,也别肌肤接触。”女人说着,胳膊向桌子另一边长长伸着,指甲勾开抽屉,从里面摸了个锡纸袋,随手丢给他。“用这个。等会完事了别丢,我来处理。”她说这话时,细长指间夹着的烟袅袅上升,没什么刻意动作,施洛兰却觉得那烟头隔空烫到了自己喉咙口,顿时火烧火燎。屋里压抑着呼吸,只能隐约听见军用皮带一下一下碰在办公桌的闷响。施洛兰失神间,看见对方穿戴完整的白色风衣外套挂着的名牌:[研究员:白珂]白珂忽然五指用力,掐住他肌肉隆起的胳膊,往自己这边一拽,在他耳边笑:“你也没那么守规矩嘛,小子。”“我年纪可比你大得多。”“看着不像,说明你质量好。”质量好?施洛兰表情迷茫,这是夸人的话吗?第二天一早,他便从下属口中得知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下属摇头晃脑感叹着:“啧,咱们上将晚节不保,被地球女人睡咯。”也有人合理怀疑:“上将是不是中了美人计,被美女间谍哄骗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地球方面很快知道了这件事。等施洛兰再度回去找她时,被无情告知:“白珂违反规定,已经被开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