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意将碍事的被子拉开,扶他躺回去,一只手摁肩一只手摁膝将叶继善捋直了,道:“别动,我看看。”
叶继善胞水早已破了,胎儿下行很深堵住了出口,所以只是偶尔流出些清透的水渍,沾湿了衣摆。方知意揩了揩他腿根,到底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少年郎,娇贵又年轻,那腿比姑娘家都白皙嫩滑。不过方知意十几岁出家,也没见过姑娘的腿就是了,唯一还能对比的就只有那位瘸腿的王爷,好家伙,那人的腿才不能看呢。
方知意伸手去探他身后,蓦地却停住了动作。
六月的夜晚带着白日大雨过后的潮意,院中七叶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风吹叶动,残留在叶上的水珠细碎地滚落下来,沾湿了他的肩膀。
叶继善站在树下,大而灵动的眼睛雾蒙蒙的。他说:“你站过来点儿,你得好好记住我的样子,或许过几年,过十几年我长得比现在更好看了,你也不能忘记我的样子。”
后来的记忆就像是佛串断裂摔在地上的琉璃珠,碎得七零八落。
被掐红的腿根,**的皮肤,故意咬下又没加力气的浅浅齿印,带着抽气的笑声,以及一次次重复呼唤的“叔言”。
方知意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可他又丝毫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如今片段闪现,他心乱如麻,心虚地将手又收了回来,回头问那医者模样的人:“开了几指了?”
周围人听他直唤叶三少的名讳,态度都十分恭敬,那人赶紧回答:“回先生,都有八指了。”
方知意点点头,回身按到叶继善腹上探查孩子位置。叶继善捂着脸,却是张着指缝从那后头直直地盯着他,方知意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道:“这会不疼了?”
“疼……”叶继善委委屈屈地说,他双唇发白,显然是疼了许久。
方知意朝那丫鬟道:“弄点汤水来。”
那丫鬟想了想,问道:“二爷送了两条高丽红参来,可要泡了先给小少爷喝?”
“他这发着烧呢吃什么参,煮碗绿豆汤都行。”方知意嗤笑,暴发户果然铺张。
“可就怕小少爷没力气……”
“我看他精神头足得很。”方知意道。叶家的商船如何要带一个快临盆的金贵少爷,不正是等着自己呢。再说叶继善年轻力壮的,也就是疼得久了精神有些涣散罢了。
“孩子没转过去,脸冲外呢,确是卡住了。”方知意刚查了胎位,倒也不是棘手的横位,孩子好好的头下脚上,只不过一般孩子下行脑袋旋转,都会脸朝里,好以最小的头径出来,叶继善肚子里这个懒洋洋转了一半,正正好以最难生的角度卡住了。
“你们帮忙将多拿套厚枕褥来,叠高。”
下人们手脚麻利,即刻布置好了。方知意拉住叶继善的手,道:“起来,跪着。”
叶继善刚忍过了一波痛,闻言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方知意不由分说,一边将手横在他腰后微微使劲往上带,一边拽他的小臂,“你产力不足,孩子才转不过来,跪着能刺激胞宫收缩。”
他这个姿势,几乎是把叶继善抱进怀中了,叶继善也没听太懂,只是美人送抱哪有不接的道理,下意识就圈住了方知意的脖子。
方知意护着他腰,将他带坐起来,叹了口气,拍拍叶继善后背:“松手。”
叶继善无赖地将脸贴到他脖颈间,柔柔弱弱地说:“腰疼。”
叶继善发着烧,呼吸滚烫,喷在他耳下,方知意背上争先恐后地鸡皮疙瘩,赶紧在心里念起清心咒。两人僵持了片刻,趁叶继善阵痛又来,方知意将他扒拉下去,跟抓犯人似的摁在叠起的被褥上,低声道:“好好跪着,别惹我生气,不然我真走了。”
叶继善伸手摁着腹底,屏了半天,颤声道:“孩子没生下来,二哥不会让你活着走的。”
方知意噎住,在他后脑勺不轻不重打了一下,恨恨道:“不要脸。”
叶继善将脸埋进褥子里,居然低低地笑起来。
方知意算是服了。
煎药时方知意与那小丫鬟聊了聊,那小丫鬟是叶继谦身边的人,原来叶家在金陵有座老庄园,之前叶继善从长安回杭不久,便说要去金陵老宅避暑,一避就避到入了秋。叶继谦来抓他回去过年,自然就撞破了他的小秘密,可孩子已经五月有余,落胎着实伤身,叶继谦被弟弟将了一军,无法,只得让他留在金陵把孩子生下再说。只是听闻纯亲王带着方知意南下,目的地就是金陵,怕叶继善又生鬼心思,叶继谦就又要带他回杭城。兄弟俩斗智斗勇,反倒被叶继善知晓了方知意的行程,偷偷备了船来迎他,没想到路上就破了水。叶继谦追上来,看他拖了一天一夜还没把孩子生下来,知道情况不好,干脆只能把方知意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