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大牛只是桀骜地哼了一声:“正是!”
“你投了唐兄,却不来投本都督?”
唐培宇静静听着,对严大牛的身份又相信了一些。
“我义弟邓二虎死于你箭下,如今我投了将军,没想到竟要听命与你!”严大牛啐了一口,“若不是唐将军举义旗,长沙衡州有被官兵清扫的危险,我岂肯下山共赴义举?你若要我不计前嫌听命用事,必须叩拜祭告我洞中兄弟!”
说罢又挥了挥手:“实不相瞒,衡山之中三洞九寨,如今已尽归将军麾下,不少人都与你有血仇!如今你为义军都督,该给个说法!”
唐培宇心里一突,还真怕蒲子通放下架子,给自己麾下埋个收服这些山贼的钉子。
果然蒲子通立刻正色说道:“昔年在伪帝旨意下,不得以而剿匪。诸位壮士也无非饱受欺凌,这才上山落草为寇。如今皆为义军,本都督正该祭告各位兄弟。待你随我入城,陛下会亲自社坛祭告,大赦天下走投无路落草为寇之壮勇。湘南赣西皆知严兄大名,若能尽数归附,严兄大功一件!”
唐培宇就见严大牛有了一丝洋洋自得的神色。
他顿时后悔,想着不该让严大牛替他入城的,可蒲子通已经亲自过去拉着严大牛的手了。
“原来蒲都督也是个豪爽人物!”严大牛似乎对这番说辞很受用,“若真能由陛下社坛祭告,那还有什么话说?”
蒲子通连声保证,随后问了问有多少衡山上的兄弟随他下山后,就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唐培宇。
什么两千百战之兵,原来有六百多是衡山上的悍匪。
而如今这些悍匪,大多以严大牛为首。如果收服了这严大牛再另立一军委以重任,只怕唐培宇一部立刻分崩离析。
唐培宇现在左右为难,既不能反悔不让严大牛入城、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猜忌,又不能坐看蒲子通去尝试收服严大牛。
败军之将,太难了!
……
大明的百姓这么多年来确实过得都不怎么样,每一省的许多崇山峻岭里都生活着许多山贼。
蒲子通与唐培宇的天真不同。
起兵就是谋逆造反,造反有旗帜确实会好一点,但蒲子通并不会真把什么吉王、睿王当做必须要低头敬畏的人。
利用而已。
但是蒲子通也并非莽夫,他知道这次举事的成败核心在哪里:首先,义军不能有两个头领,主次不分。
不去长沙府,一举多得。有了长沙府为饵,詹华璧得以转掠三百余里,带着大量钱财丁壮来到衡州府;蒲子通没有大肆出击,而是先依靠衡州府的地利构筑了里外数道防线;唐培宇败逃至此,吉王被擒了,义军从此由他说了算。
到了这一步,他需要的是守住,是不断壮大力量。
两个字:人、粮。
贼匪,就是蒲子通最容易争取过来的一类人。
在大明算是很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下,一旦做了贼匪,再难回头。哪怕是化整为零下山隐姓埋名,那也是逃丁隐户,只配为奴。逍遥自在惯了的人,还能受那种委屈吗?
现如今,蒲子通要做一件事。
在他的摆布下,六岁的朱载堚用了印,发布了一道“圣旨”:天下匪寇,大多因为伪帝继位后德政不修,走投无路故而落草。今先帝嗣子、大明正统奉天讨逆,各地匪寇可兴义师。功成之日,大分田土,论功行赏,授勋荫子不在话下……
而朱载堚还确实在被改称为“皇居”的睿王府里设了祭坛香案,亲自祭告以原祝融洞二洞主为代表的天下受难匪寇。
“……今祝融洞主严大牛甚明忠义,归附王师,骁勇善战,特授昭毅将军,兹任衡阳守备参将,统帅衡州府归附义军镇守城北烝阳大营!”
严大牛望着前方,六岁的孩子身上穿着龙袍,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