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具下隐隐透出的容颜。她想,谢无镜一定知道,今日是她生辰。夜色朦胧,风拂耳畔,吹乱乌发。到浮丘山顶时,织愉还有些失神,手臂攀着他的肩。他转眸看向她,她才回过神来,松开他,站到一边理衣裙与鬓发,“多谢。”魔太祖没应声。山顶风大,她的发怎么也理不顺,干脆就这样乱着。织愉走到他身边,眺望城池。烟火虽未升起,满城灯火亦有温暖热闹之感。织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有些想靠在他身上。想了想,还是算了,她找了块石头坐下。刚坐下,便听远处传来一声破空之响。旋即,烟花齐放,长夜骤明。织愉欣喜地从石头上跳起,走到他身边,遥望烟花。她没有看身边的他,但她脑中自有她是与谢无镜站在一起看烟花的景象。织愉与他同赏烟花,良久,问道:“烟花好看吗?这满城烟花,都是为我放的。”魔太祖不语。骨环嗤笑:“这烟花分明是……”它话未说完,又听织愉道:“今日于我有些特别,待子时过后,再动手吧。”魔太祖答应:“嗯。”骨环怔住。这烟花分明是魔族为销毁火药而放的——这简单的嘲笑,卡在骨环心里,说不出口了。它现在觉得,自己才是个笑话。早就搜刮了火药,偏偏拖到三月十九这个平平无奇、唯独对她来说特别的日子才销毁。呵,销毁?它尖锐地在魔太祖耳边嗤笑:“呵,销毁!”魔太祖无视它,沉默地等烟花放完。这场烟花放了很久。织愉看到后来都看累了。她回到石头上坐下,坐着坐着又偷懒睡下,睡着睡着就真睡过去。她逛了一晚上,太累了。只是烟花的声音遥遥传来,还是能绽放在她半昏半醒的梦里。她浅眠着,嘴角也是扬着的。子时过,烟花声渐熄。织愉悠悠睁眼,伸了个懒腰。夜幕里还有收尾的零星几朵烟花,织愉眼眸弯似月牙。今日这烟花,真是合她心意。幼时在宫里,为她准备的烟花能放满宫城,但至多也只能维持两刻钟。后来她遇到谢无镜,和他哭诉时,夸了口——她说她生辰的烟花,会从亥时放到子时,以彰显她的尊贵。先前她忘了交代香梅要放多久的烟花。今日竟是刚巧从亥时放到了子时,应了她的话。这着实是妙,等回去,她要好好奖赏香梅。乌云渐蔽月,风开始凉了,似是要下雨。织愉笑盈盈地走到魔太祖面前,“可以动手了。”魔太祖:“你若假死,天谕必要验尸,才会进行下一步行动。假死之计不可。”织愉:“太祖之意是?”“重伤最易扮演。”魔太祖道,“你可愿被废修为,待天谕死后,再重新修炼?”织愉怔住,瞳孔收缩。她修为不高,被废修为扮演重伤,确实最能够骗过天谕。她对这个计谋没有意见,只是觉得太过突然。
他这是借由此计,拿回他助她升上来的修为吗?织愉做了个深呼吸,故作为难:“这……”魔太祖:“你还有时间考虑。”山顶寂静下来,只有呼啸风声。当然,魔太祖耳边还有骨环的聒噪。听到他要废织愉修为,它又开始阴阳怪气,“哈,废她修为?”对于修士来说,被废修为犹如杀身之仇。但对于织愉这个凡人而言,废修为是救她的命。先前织愉风寒反复、外伤难愈,所有人都以为是凡人体质问题,似乎连她自己也这么想。但那时魔太祖就察觉到不对劲。在闭关前,他去她房中看过。检查过后,骨环都忘了嘲讽,为这当世无人知晓的发现感到诧异。当时它还对魔太祖说:“原来当世凡人不能修道,不是约定俗成,而是一句警告。”“失去了你的仙气滋养,她的凡人之躯承受不住自身修为,已显现出异状了。她尚是筑基期,异状不明显,但一旦修为与功法提升,多半会衰竭而亡。到时就是用神气养身,也救不了她。”“如今的凡人是真不能修道啊。难怪这么多年,也没见任何凡人不服气……不服气的大概都在刚入道时,就死了。”那夜,魔太祖沉思片刻,凝出一颗小小的龙角珠。施以术法,放于她床下养她凡身。骨环那时就当他是想试验龙灵的威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日——废她修为?说得难听,实际上不就是为了救她的命吗?不杀她也就算了,还救她。骨环再次嘲讽:“哈,废她修为!”魔太祖闭目不语。沉寂萦绕山头许久。织愉觉得自己装深沉装得应该差不多了,继续装迫不得已:“天谕之威胁,远大于我小小修为。只要能除了它,免我后顾之忧,就请动手吧。”她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架势。见魔太祖起手运功,掌纳骇人之威,织愉还是有点害怕。她紧张地浑身紧绷,眼睛睁得圆圆的。魔太祖抬手,掌悬她额间神庭。顿时一股无匹灵力灌入她体内。织愉瞳眸一缩,只觉无数把刀随灵力散落经脉各处,不断地割搅。仿佛要将她的身体从内而外撕碎。她霎时冷汗如雨,视界变得模糊而又扭曲,看不清他此刻是何神情。腥甜上涌,织愉嘴角渗出血。她没有感到修为丧失,脑中唯有一个念头:他要杀她!如斯痛苦,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须臾间察觉到异样,魔太祖迅速收手,一向波澜不惊的眸中难掩错愕。骨环亦是惊叫:“怎会如此!”入了道的凡人竟不能被废修为?!终于摆脱了钳制,织愉踉跄着后退两步,身体摇摇晃晃往后倒下。魔太祖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腰身。织愉身躯一震,喷出一口血来,溅落他衣襟之上。她思绪逐渐清明,看清扶她之人脸上兽面,本能对死亡的恐惧瞬间侵占她全部思维。织愉用力推开他,自己摔倒在地。魔太祖伸手来扶她。织愉浑身一颤,下意识躲开。纵使她做过心理准备,可真当死到临头时,谁又能不害怕一个将要把自己百般折辱、千刀万剐、活活虐死的人呢?魔太祖被她避开的手僵在空中,目光扫过她裙上刺眼的血迹。他慢慢收回的手不断握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