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因晕灵舟而难受。本来困意十足,能够入睡避免难受。然而经过魔族一番打扰,她累得头晕脑胀,想吐,睡不着。她辗转反侧,红了眼眶,向谢无镜伸出手:“你过来。”她想抱住什么,以缓解不适。谢无镜并未上前,将舷窗关上,拂袖将琴放在案桌上。十指拨弦,琴音袅袅。如安神之香,令织愉睡意渐生。也许他现在对她又生出厌恶来,所以不愿再靠近了。从她回来,他一句话都不和她说,从前他生气,便是如此。织愉想着,就此入睡。织愉在睡梦中,仍旧是不舒服的。屋内琴音缓缓而止。右耳忽然传来被轻轻拂过的感觉,身边似乎有了熟悉的气息与温度。织愉在睡梦中抱过来,把脸埋在熟悉的身侧,习惯得以满足,令她安心。一觉睡到外面响起通知灵舟到达桑泽城的声音。织愉疲惫地睁开眼,见谢无镜睡在自己身侧,迷迷糊糊地怔了几息。心道原来方才不是梦,是谢无镜真的睡在了她身边。谢无镜睡着了。他看起来毫发无损,但咒术引动之伤可能让他现在成了整个灵舟上,伤得最重的。织愉静静地趴在他身侧注视他。瞧见他眼睫颤了颤,似要醒来。她才徐徐起身,整理衣裙与长发,下床。灵舟落在桑泽城城主府后山上。城中世家皆来迎接。夜色昏暗。路却被两旁站着的美婢俊侍手持琉璃灯点亮,如同一条蜿蜒银河,直入下方华灯璀璨的城主府。这阵仗比起南海国,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修下灵舟,百般赞叹,对柳别鸿百般奉承。柳别鸿笑得随和,吩咐侍者分别将他们带到城主府一旁的客府入住。他则等在船楼门口处,见织愉携谢无镜出来,欠身向织愉伸出手。织愉没搭理他,瞧见那灯火辉煌,揶揄:“柳城主好大的阵仗。”柳别鸿客套道:“特意为夫人准备的。夫人见过的好物多,我还怕夫人觉得寒酸呢。”织愉走下灵舟,柳别鸿跟在她身旁:“我已安排人为夫人准备好了客院。不如先叫人带谢无镜他们安置,夫人与我去住院商谈正事?”谢无镜扫他一眼。一瞬间,柳别鸿竟觉脊背一寒。他眯起眼睛觑谢无镜,浓浓夜色里,谢无镜神色平平,却让他觉得无边夜幕更深沉。谢无镜身后的香梅与钟隐就直白了。二人双双对柳别鸿露出不满与厌烦。织愉:“不劳烦柳城主安置。谢无镜在桑泽城有仙府,我会去住那儿。”下了灵舟,脚踩到实地。织愉呼出口气,胃里的翻江倒海也缓缓舒解。她精神好了许多,吩咐钟隐:“你与谢无镜先回仙府。香梅随我留下,待我议事后,领我去桑泽仙府。”钟隐抿了抿唇,应是。他虽有不满,但想到有香梅那个随时会因别人觊觎织愉而发疯的女人盯着,多半不会出事。香梅只迟疑了一息,点头应下。唯有谢无镜凝视着织愉,似有异议。但片刻后,他还是没说一句话,先行一步离开。钟隐立刻跟上。柳别鸿不自觉呼出口浊气。谢无镜一走,他莫名就轻松了许多。
仿佛即便谢无镜如今虽已成废人,依旧如同大山压在他头顶,令他喘不过气。柳别鸿兀自发笑,自己都觉得自己分外没出息。他作出请的动作,邀织愉与他一同赏景下山。“此山为梦神山的一座小峰,那边是主峰。传闻神族时期,曾有掌梦之神居于此山。这山上的隔世梦花树,也都是梦神亲手集天地之灵化作种子种下。”“现在隔世梦花树虽未至花期,但花树枝叶如玉蕴灵,乃绝世神品。夫人……”“好了。”织愉从他提起隔世梦花树时,眉头就越皱越紧,她打断道:“我对这树不感兴趣,也不想徒步走下山。你就没有安排步辇吗?”柳别鸿回想起先前澜尽娆说,他送隔世梦花树给织愉时,嘲讽过织愉,因此得罪了织愉。他这会儿一试探,竟当真如此——她这样爱美丽之物的人,竟不喜鬼斧神工的隔世梦花树。柳别鸿觉得好笑:“自然有准备。”他命四名美人来给织愉抬一顶芙蓉缦纱的步辇。这步辇一看便是女子用的。织愉坐上步辇,“看来柳城主红粉知己颇多。”柳别鸿欲解释。织愉已合上眼睛假寐,一副“他若是再吵,她就要发火”的模样。柳别鸿只得安静下来,跟在辇侧下山。他余光时不时瞥向织愉。夜月朦胧,薄纱轻荡。娇艳美人,如花倚睡,芙蓉帐中。柳别鸿的目光越发放肆。直到香梅盯过来,那眼神厌恶之中带着鄙夷,仿佛他无比下流。柳别鸿笑了笑,摸摸鼻子,移开目光,却还是时不时看向织愉。两刻钟后,总算到了城主府主院。织愉慵懒醒来。柳别鸿邀她入花厅。香梅欲跟,柳别鸿不许。一时僵持。织愉对香梅道:“你在门口守着。”香梅这才冷脸应下:“是。”进花厅,织愉不客气地坐上主位。柳别鸿笑了笑,没说什么,问:“夫人可要用膳。”织愉:“不了,直接把你的礼送来,把你的事说出来吧。”他的东西,她可不敢吃。柳别鸿:“可惜了,我特意命人为夫人做了凡界菜肴。”织愉不为所动。柳别鸿也不强求,拍掌两下,便有人陆续从里间步出,每人捧着一个半身大的方正锦盒。浓郁刺鼻的香气从其中散发出来。织愉有不好的预感,用手帕抵在鼻下,蹙眉:“这是什么?”柳别鸿命人打开。一个个锦盒翻开锦盖,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被置于盒中。那刺鼻的香,便是用来掩盖血腥味的。满目猩红刺入眼底,织愉手指压住巾帕,遮掩她惊愕微张的唇。她连忙转过头,这画面却如同噩梦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织愉隐怒:“你是拿这东西来恐吓我吗?”柳别鸿摆手,示意手下退下:“这些人都是下午冒犯夫人之人,我顺夫人意给了他们一点教训,夫人怎么还怪起我了?”织愉睨向他。他全然不把这些人的性命当回事的含笑模样,让她第一次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反派。心狠手辣,心思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