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与花姐去看女舍,里里外外都看了一回。花姐没进过什么学校,什么毛病也挑不出来,就说:“挺好的。其实我那屋子也用不了那么多,我也不在这儿住。”
祝缨道:“既有女舍,学生们在这里住,你免不了偶尔有事留宿陪伴。纵不留宿,歇个晌也是好的。”
“听你的,”花姐笑着说,旋即想起一事,问道,“你要石头住到番学这里来?”
祝缨道:“嗯。先学一年,一年之后,无论学得如何,都给他立户分出去。他学文我看是不太成了,至少多识几个字。重头学一遍,要是还不成,我可也没第三遍机会给他了。学不成,就去种田。给他立一份思城县的户籍,分一块地。当年抄黄十二郎的家,他们这样的人都能分得几亩地。当初有几年减税的,如今也算给他。再上一年学,又大一岁,守着些产业也能过得下去了。不能给他太多,他守不住,别叫人谋害了。”
见祝缨考虑得仔细,花姐道:“我早该想着的。”
祝缨道:“不说他了。他已长这么大了,还要你想?你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先时没留意,咱们认个疏忽,现在补回来,再不成,咱们连自己的保票都写不了如何能写他的。”
“哎。干爹太闲了也不太好,别闷出毛病来。”
“他不管逛街么?让他逛。”
“那也不能让他一天到晚不着家,遇着骗子怎么办?”
祝缨往这处女舍看了看,道:“我问问他种不种花,后衙不有花园么?山下种完山上种。给他找个事儿消磨消磨时间。”
“好。”
两人又闲聊数句,才从番学转回刺史府。
……
刺史府里的小课堂还是下午开,小学生们一无所觉,还在学着《触龙说赵太后》,这一篇里,就得给他们讲解一点“战国”。又有课文里的生字,一篇课文通常要讲上好几天。
祝缨看了一眼祝石,今天他在桌子后面不扭来扭动了,但是走神,仿佛学习是一种折磨。
祝缨没有理会,讲完了课又布置了作业,就让他们各自回去了。最后叫了一下祝炼:“锤子,你不用管石头的功课了。”
石头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有点惊喜,但是没敢问祝缨。
祝炼道:“他……”
祝缨道:“现在的功课对他太难了,过两天我安排他重头学。”
祝炼露出个笑来,也松了一口气,让他教祝石,他也教不动。
石头的笑容消失了,脸有点绿:“从、从头开始学?”再受二茬罪?
祝缨道:“你将东西拢一拢,过两天番学开学,你就带了铺盖和换洗衣服过去。那里的学生年纪与你也差不多,你们也能玩到一处。他们都是各寨里新过来的,从官话学起。你比他们已早学了几年,这回总该能跟得上了。”
石头有点茫然,但不敢反对祝缨,低低地道:“是。”
祝炼心情颇佳,回房对石头说:“这是好事!他们话还没学会,你已会写不少字了,这回准成的。你的书卷边了,先拿凳子压一压吧。”
石头突然往外走,祝炼道:“你干嘛呀?”
“我找翁翁去。”他不想去学校。
哪知他在二门上被侯五拦住了,石头道:“老侯叔,是我。”
侯五道:“认出来啦。”
“我要找翁翁。”
侯五笑嘻嘻地道:“那可不成,要找谁,叫里头的人给你传话。”
“为什么?”
侯五将他上下一打量,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这么大一个后生往人后院儿里钻?也不知道忌讳?”
侯五在这个家里资历颇老,石头又拗不过他,在门上喊:“翁翁。”
祝大在房里不答腔,团团转着跟张仙姑说:“要不,我真种个花吧?”
“大冬天的,你种什么呢?”
“我先挖坑行不行?”
张仙姑将他往外一推:“打盹当不了死,你缩了,叫老三当恶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