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这么说着,也给他们一人一份年礼。如今家里给她做事的人多了,她也如同在大理寺时一样,每人过年也按级分一份儿。
第二天,祝缨在府衙里封了印,先打发苏喆和苏晴天与顾同回家,他们有一半的路可以结伴。苏喆听说可以回去见母亲,一声欢呼!
祝缨笑道:“这么想回去呀?”
“我想阿妈了!”苏喆说。
“那回去要多跟阿妈在一起。”
“嗯!”
苏晴天道:“哪有这么说话的?”
祝缨道:“她说心里话,你不要教她哄人。”
苏晴天道:“那是老师大度,要是别个小心眼儿的见她在面前说想走,怕不要生气?”
祝缨道:“胡说,怎么能不想母亲?那不是扯么?一听就很假。路上小心。”
顾同也不想走,还想多留两天,祝缨道:“滚。”
顾同只好滚了。
祝缨打发走了他们,再到唐师傅的住处,他们已经又重支好了摊子。红糖已经做出来了,从豆腐匣子里拍出来,一小块一小块的。祝缨掂起一块来,发现它的一面上有花纹。原来那匣子底还刻有纹路,糖上自然也带了花纹。
祝缨问道:“霜糖也是这样的浆这样弄么?”
唐师傅道:“大同小异。”
“也能铸出这样的纹路和形状来?”
“也能吧,不过霜糖一般不那么弄它。”
祝缨点点头。
再看他弄其他的。
唐师傅有好几种技艺,竟不能在两天内展示完。他又将放了东西的那桶取来,将上面一层倒水,祝缨看到它竟变成了一种淡黄色。唐师傅并不讲解,打定主意不多教人,这个知府大人有点奇怪,他爱记就记,唐师傅却想留着自己一点手艺,后半生有靠。
祝缨也不计较这个,她从唐师傅这里已经学到了很多了。她只要看着唐师傅都干了什么就行,接下来她自己会总结。唐师傅人在她这里,一应东西都得从她这里获得,能瞒多少?
她问唐师傅:“还能更好不?”
唐师傅道:“那就要试了。只要大人给够甘蔗与柴炭,小人总能试出更好的来。”
“以前试过多少呀?”祝缨问。
唐师傅诚实地摇头:“没怎么试过,师傅教什么就学什么,有些想法也不敢试。”
“师傅不让?”
唐师傅很干脆:“没钱。”
试错是需要成本的。他刨去了徭役等等,自己没多少本钱去试。这也是许多匠人的难处,试个几次不能成功,就没本钱继续试那个不稳定的法子了,得继续干活攒本钱。许多时候发明得靠运气。能够用习得的成熟工艺过活,为何要冒险呢?干这一行的人多了,你试一个我试一个,总有一个合适的“偶然”被碰上,然后被许多人学了去。
不过现在好了,有人愿意当冤大头,他都想多在这儿住些时日好好“试试”了。甘蔗在这儿不太值钱,但是人工、柴炭,尤其是“不用愁生计”就很奢侈了。
“冤大头”也很开心:“那你就接着试!”
二人达成共识,唐师傅也不再别扭了。
祝缨也回去过她的新年了。
……——
这一年的新年,由于太子的关系大家都不能尽兴,祝缨这儿再不能再在府城放烟火带着父母登城楼去看着满城灯火了。
祝大深以为憾,却又说:“明年再看,明年更好!”
祝缨将唐师傅制的那些红糖块拿出来,给锤子、石头各分了些,又给杜大姐、丁贵他们分着吃。告诉他们:“到明年咱们就能吃上好霜糖啦。”
张仙姑道:“那可贵呢!”祝缨以前给她们买的饴糖之类更多,祝家后来能够多弄到糖霜的时候,杜大姐甚至不知道怎么用它做菜。虽然现在也能吃得起了,张仙姑还得觉得它贵。
祝缨笑而不答,她要将糖价给拉下来!不能说多便宜,至少分个几等,最便宜的那些能多产一些,让没钱的人能用更低的价格吃到一点。糖和橘子,在她这儿是不一样的,橘子可以卖高价,糖,她要做到量大价低。
糖霜和大块的白糖,主要是颜色,这两天看着唐师傅的手法之后,她就觉得自己闲着无聊做点红糖块就得了。大规模的制糖得熟练师傅,她没那么个功夫练这一手。不过她有别的办法,像榨汁,光用人力也太费力了。多弄一道绞盘,用畜力就会快很多,如果条件允许,在河上用水力带动效率就更高了!到时候只怕制糖的师傅人手不够还得另招。
新年过后,她就想要将全府会制糖的人都招过来,一块儿跟唐师傅学一学。唐师傅不肯教,她就自己个儿摸索着传授一下。这个事儿跟卖橘子似的,单凭哪一家不行,还得官府以政令来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