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陈峦的不但有丞相,还有太子与一些皇子。陈峦虽然头上没有顶个太师太傅的头衔,也当过给他们讲课的老师,老师要离开了,皇帝派儿子们过来送一送。太子是被点名的,其他几个王是自己凑过来的。郑熹也跟着来了,他有时候也会说陈峦是他老师,这次就将戏做足。
祝缨过来一个一个地拜完了,王云鹤、施鲲等人状似随意地勉励她一定要爱护百姓之类。
太子对郑熹道:“几年不见,他也算历练出来了。”
郑熹一派沉稳,对祝缨点了点头,说:“行百里者半九十,你当继续勉力。”
“是。”
鲁王突然蹿了过来,道:“你们这也太严肃了吧?阿爹都说很好的人,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这位鲁王以前祝缨只瞄过几眼,现在仔细一看不由怀疑皇帝的眼神有问题!
他不丑,可是一点儿也不漂亮!不与精致漂亮的高阳世子比,哪怕太子都是个五官端正且略清秀的男子。
鲁王,扒了他这一身衣服往外一扔,就泯然众人了。脑子也看不出比别人聪明!
皇帝看中他哪一点了?
祝缨还是很恭敬地说:“陛下夸赞,臣受之有愧。”
鲁王啧啧地摇头:“太谦虚就不好啦。”
祝缨道:“不敢。事情还没办成,等办成了再受领也不迟。”
鲁王道:“咦?你不是谦虚是挺傲的啊。”
祝缨笑道:“是呀。”
陈峦咳嗽一声:“诸位请回吧,子璋啊,咱们也该动身回家喽!”
“是。”祝缨赶紧对鲁王等人一礼,蹿回陈峦身边去。
陈峦与太子谦让一番,还是太子赢了,要目送他离开。祝缨把陈峦给送上了车,才牵回自己的马,打算离他的车远一点,别妨碍人家学生目送。陈峦道:“你站住,上来坐。”
“诶?”
陈峦道:“上来。”
祝缨想了一下,上了陈峦的车,问道:“相公,您这是?”
“鲁王怎么样?”
“现在还看不出来,以往他也没干什么大事儿。不过能被陛下看中,必有他过人之处吧?”
“有什么过人之处?”陈峦哼了一声,“就是让太子继续老实着。陛下也上了年纪啦。”
哦,敲打。让大个儿的儿子别蹦跶。
陈峦道:“你是跟着郑熹进京的,跟他也摘不开,不过呢,你跟我一道走,总会有人觉得你与他不那么亲近了。他心里明白,势力太大了惹人眼不好,你也不用担心他对你起疑。”
祝缨道:“晚辈小的时候觉得自己很聪明,那么多的蠢人一个一个怎么都过得那么好,只有我还在四处讨饭。后来看到好些纨绔,呃,也就那样。直到我在京兆府的书房里,遇到王大人和冼大人。我以为我背书是个长项,结果您猜怎么着?一间屋子三个人,人家背得比我还快,上学比我还早。打那开始我就老实了。”
陈峦拍着膝盖笑道:“哈哈哈哈!你也有老实的时候?”
“晚辈一向很老实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天,陈峦有时候也将两个孙子叫到车上来,让他们与祝缨一道玩儿。休致丞相的车也还是丞相的规制,宽大,轮子包着蒲草,四人一起玩得挺开心。祝缨小时候不常能够玩,两个小孩子日常读书玩的机会也不多,配上一个老小孩儿,一路很轻松地走过。
陈峦为相多年,路过总有地方官来拜见。陈峦总带着祝缨,给双方做些介绍,等人走后再点评几句,祝缨一一记在心里。遇到有他们的同乡,陈峦就会特意设个小宴,大家一起吃个饭、叙叙乡情。祝缨觉得自己这一路是赚大发了。
又走一阵,就到了陈萌的地界。
陈萌早早就过来迎接自己的父亲,看到祝缨也十分高兴:“三郎也来了?!!!”又对祝缨说“恭喜”,恭喜她得到了御赐的绯衣,说“如今咱们可一样了。”
祝缨道:“那可不一样,你那个是真的,我这个是‘假’的。”
陈萌道:“陛下既然肯赐给你了,就是打算让你做真的,你好好做就是了。”
陈峦先斥儿子:“你我父子,你是一地主官,怎么能放下公务跑这么远迎接自己的父亲?”
祝缨道:“您是丞相回乡,他是体现朝廷敬老崇贤之意。”
陈峦道:“你就替他说好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