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驿站。
从安都骑快马一路披星戴月而来的驿卒飞驰进了中转的驿站,翻身下马,冲着驿站里叫道:“八百里加紧,快给我换马——”
话音未落,驿卒便被倒击晕在地。一个六道堂打扮的男子从他背后走出,从驿卒怀中搜出书信展开,只见上面写着“数十名贼人携梧帝越狱潜逃,兹令沿途府衙驻军严加盘查,一有发现立即缉捕送京”等字样。
男子对晕倒的驿卒道一声:“谢谢,我知道了。”
随即目光便一寒,转身冲驿站外面一挥手:“放风筝!”
驿站外,一只半蓝半黄的风筝迎风升上了天空。。
安国鸽站。
几只飞鸽落下进食,鸽笼却突然被合上。养鸽人的脖子上架着剑,战战兢兢地高举双手,眼看着另一个六道堂打扮的男子解下飞鸽的脚环,取出了密信。
那男子扫了一眼密信后,便将信撕成碎片,随即冲着外面打了一个手势。又一只半蓝半黄的风筝迎风而起。
通往合县的道路上。
六道堂众人护卫着一辆马车飞奔,遥遥望见路前方飘着一只蓝色的风筝,行在队伍最前的元禄立刻策马回身跑到马车边,禀道:“前方五十里,安全!”队伍中间的孙朗也向后传话:“前方五十里,安全!”队伍末端的的丁辉也高喊一声:“安全!”
驾车的于十三对元禄招了招手:“上来歇一歇!”元禄点点头,飞身跃到了车上。于十三扔给元禄一壶水,提醒道:“这两天没日没夜地赶路,你自己留心点自己的身子骨,糖丸别忘了吃!脸色这么差,千万别可别病了。”
元禄的脸有些青白,强打起精神,往嘴里抛了一枚药丸,道:“累了就会这样,习惯了,不碍事。”
于十三便给他挪出块地方,道:“赶紧靠着这儿睡一会儿,我们中间不能歇,得尽快离开安国才能彻底安全。”
元禄点头道:“好。还好宁头儿早有安排,让沿路分堂的兄们把把安国人的驿站和飞鸽都废了,要不然,这一路早全都是追兵了!”便靠在车边闭目休息。
马车里,梧帝靠着颠簸的马车昏昏欲睡。钱昭坐在马车的另一端,目光幽深地盯着梧帝。忽听外面高喊“安全”,梧帝迷蒙地睁开眼睛,向外看了一眼,问道:“这是到哪了?”
钱昭垂了眼睛,恭敬地回禀道:“禀圣上,再有几个时辰,就快到合县了。”
梧帝凝眉回想着:“合县?”
“离陛下惜败的天门关不远。”钱昭目光也一时望远,语气平静地说道,“以前属我大梧,如今由安国暂据。”
梧帝猛然一惊,随即脸现愧色,痛苦道:“朕,对不起那些为国捐躯的大梧将士们。”
钱昭依旧面无表情,低头道:“圣上言重,雷霆雨露,莫非天恩。能为圣上效死,乃是他们修了几辈子的福份。”
梧帝叹息道:“钱卿忠肝义胆,自是可以这么说。但他们毕竟是因为朕才枉送了性命……朕不太能没心肝啊。”
钱昭顿了一顿,道:“臣,当不起圣上如此谬赞。”
“钱卿何必过谦,这数日来你对朕照顾得无微不至,朕都看在眼里。”
钱昭垂头一礼,目光被阴影遮挡了片刻,道:“能为圣上效力,乃钱昭毕生之幸。”又为梧帝奉上一杯茶,道,“圣上,请用。”
梧帝喝着茶,奈何车中颠簸,水没喝到几口,几乎全洒在了衣襟上。他颇有些懊恼,却也无计可施。钱昭接过茶盏,道:“圣上稍安,等到了合县,就可以休息一下了。臣早已安排了一处极妥当安全的所在。”
梧帝眼睛一亮:“太好了,朕自出安都以来,这颗心就没有放下来过。”
钱昭一笑,语调温和道:“臣保证,圣上必能在那里高枕安眠。”
安都。
李同光一身深色的便装打扮,静静地等候在僻静的深巷中。自封国公以来,他为人越发幽僻寡言。此刻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眼中蒙着一片白光,无人知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究竟心境如何。
听到马车驶来的声音,他才略略侧身回过头去。马车上卢庚匆匆跳下来,手捧一只瓷罐,奉到他的面前。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之色,道:“只有这么一点了。”
李同光却郑重地道一声:“多谢。”接过瓷罐,便摸出金子递了过去。
卢庚却摇了摇头,将金子推回去。道:“大伙儿肯冒死偷了这些骨灰出来,不是为着钱,而是为着任左使替天下朱衣卫张目的情份。”他恭谨地冲着瓷罐行了个大礼,便转身跳上了马车。马车很快便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李同光捧着那个瓷罐,凝视良久,尔后慢慢将它捧到近前一吻。朱殷看得触目惊心,忍不住上前道:“主上,还是早些让任左使入土为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