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有些悲凉地一笑:“那换个容易的。我以前是朱衣卫的左使,但现在却要替我死去的梧国义母找朱衣卫报仇。那在安国人眼里,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是英雄还是叛徒?”
杨盈凝眉思索着,慢慢地明白了什么。她想了想,认真地道:“都不是,你不用管别人怎么想,你就是你自己,任如意。我也一样,不管别人眼里我是礼王还是公主,我都是杨盈。是我自己要去安国出使,是我们自己选择了面前的路。”
如意一笑,温和地看着她:“总算有点开窍了。”
杨盈把头靠在如意肩上。此刻心中疑惑解开了,她便又想起自己原本正在关切的事。便把着如意的胳膊,轻声撒娇道:“如意姐,远舟哥哥在别人面前都那么维护你了,你能不能别再生他的气了?”
如意轻声道:“好像还在生,又好像不生了。”
杨盈靠着她:“哦。那我陪着你继续生。”
如意有些意外:“不帮他当说客了?。”
“我现在觉得男人们真讨厌,总把我们女人当工具。就算远舟哥哥跟他们不一样,我也要站在你这边。”
如意一笑,信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杨盈嘟囔着:“如意姐,你对那个长庆侯,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如意叹息一声:“你们都是我的徒弟。我从他十三岁起,教了他整整五年。当初我假死离开的时候,来不及道别。我以为他早就忘了我了,可没想到他却一直念着我,还念得那么深。他看着我,一次次地叫我师父,但我却不能认他。。。。。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杨盈心生怜惜:“他也挺可怜的。远舟哥哥居然吃他的闲醋,真蠢。”
如意应道:“可不,真蠢。”
夕阳余晖遍洒,天际铺开大片烂漫的晚霞,屋檐如山脊般一重又一重的起伏延伸在傍晚的天空下,双姝相互依偎,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浅金。
宁远舟坐在窗边的书桌前,面前铺开空白的信笺。听到外间嬉笑声,他透过窗子,遥望向屋顶上两人说笑的身影。目光也随之柔和起来。
片刻后他重新低下头,提笔开始书写:“章相……”
写完两字之后,他笔下一顿,握笔的手微微颤动。凝眉平息半晌后,手终于再次平稳下来,他才继续写下“谨启”二字。正写着信,于十三的头便突然从窗子那边冒出来。
宁远舟头也不抬:“干嘛?”
“想来想去,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于十三面色纠结,“我刚才偷听到你和美人儿的私房话了。”
宁远舟手中的笔就一顿。
于十三便接着说道:“大伙儿都习惯了身后有你这个无所不能的堂主,所以你出事之后,我们着急是着急,但想着你身后有宋老堂主,肯定出不了大事,所以也没想着要劫狱救你出去。”
“救你个头,那会儿你不也在坐牢吗?”宁远舟语带讥诮。
“可是美人儿说得对,你肯定还是被大伙儿伤了心啊。”于十三认真地看着他,“你假死回京的事,连元禄都瞒着,是不是从被流放那会儿起,你就对谁都没法真正信任了?”
宁远舟沉默良久,方道:“你想多了。”
“其实美人儿也和你一样,别看她经常跟你出双入对,但很少主动跟你提过去的事吧?我看你们俩每次说话,她都不自觉地把背心的要害对着墙角,这就意味着,她从来没有对你毫无防备过。”于十三苦口婆心地帮他分析着,“老宁啊,听我一句劝,对美人儿这种防备心特别强的姑娘,千万别只听她表面上的理由,还得往更深处琢磨。比如她不想去小岛,肯定不止她喜欢热闹这么简单……”
宁远舟重新动笔书写,垂眸凝着信笺,遮去眼中情绪,风轻云淡道:“事到如今,问这些还有意义吗?我们两个人都太骄傲了。之所以会选择彼此,是因为我们俩都很强。但也正是因为我们都太强,我们才很难去服从对方的意见。这会儿我心境不稳,她也多半在为李同光的事为难,一说话,只怕又会吵起来。
于十三才不管他怎么想,“这么拖下去,你不怕她跑了?”
宁远舟断然:“朱衣卫最好的杀手,绝不会意气行事。而且我心里有数,不管她再怎么生我的气,也不会轻易离开的。。”
于十三:“呵,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
“我和她之间的默契,不是你这种光棍能懂的。”
“我是光、光棍?!呸!老子明明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圣手!”
宁远舟一字一句,道:“金媚娘。”
于十三瞬时泄了气,臊眉耷眼地重新缩回了窗下。
房中突然静寂下来,宁远舟再次抬头望向对面屋顶,如意与杨盈却已然离开了。他微微一怔,许久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