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蘅低着头,火光跳跃在她暗淡的眼底:“我身上全是血和泥,脏。”
他如月华高洁,她不想让脏污染到他身上。
然而温暖营帐内,倏忽一瞬,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俯身拉过她的手环在他的腰上。洁净的衣袍上顿时沾了两个脏兮兮的手印。
“俗世凡尘里,谁又能真正的一尘不染。阿蘅,我不在乎的。”
他继续给她擦头发。
昭蘅疲惫不堪地抱紧她,脸贴在他身上,声音发抖:“我杀了安嫔。”
“嗯。”李文简云淡风轻地说:“她杀了你祖母,又向我投毒,犯下
累累罪行,死有余辜。你没有错。()”
我想过揭发她的罪行,让她受到律法的处置。?()_[(()”昭蘅自他怀里抬起头:“可我看过律法,她是皇子公主的生母,最多赐鸩毒,我不甘心她这么轻松死去,所以才筹谋今夜的事。”
李文简低头看着她这个样子,又嗯了声。
昭蘅哑着嗓子对他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知道,只是隐隐约约有种预感。”李文简俯下身,将她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我不想让你因为这些事情烦心。”昭蘅眼睫颤了一下,低下头,声音弱了下去:“到底还是给你惹麻烦了。”
李文简半晌,才轻声道:“没有。”
“那你为何冒着风雪过来?”昭蘅抿了下唇,又说:“是怕我处理不好收尾的事情吗?”
李文简手指松懈,他的嗓音透了分细微的哑,抚平她眉心的褶皱:“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来,下午见到漫天绞绞雪的时候,就忽然很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即使知道你能将事情处理干净,将父皇和母后安抚好,即使你不需要我,可我就是来了。”
昭蘅闻声一顿,她垂下一双红肿的眼睛,目光垂落于李文简的脸上。
“殿下,你很好。”昭蘅清了清嗓子,紧紧攥着皇后的鹤氅:“可是,我希望你……”
希望你不要对我太好。
她怕自己得到太多,也跟安嫔一样,变得贪婪而丑陋。
安嫔说她总有一日会明白她的感受,此时此刻,她似乎已经能感受到了。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这样温柔地对待他的太子妃、他的皇后,她的心就难受得像油煎。
祸端常起于贪婪,她不想变成安嫔那样的人。
李文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在等她的下文,却迟迟没有等到。
“希望我怎么样?”他开口问。
后半句她明明已经想好要跟他说的,很早之前,她就想告诉他不应该对一个在烂泥里滚久了的人太好,否则日后这种好无论是收回还是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都过于残忍。
可是此刻看着他,她竟然说不出口,到底还是贪恋眼前的温暖。
“殿下。”莲舟站在帐外道:“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李文简起身,对她说:“去泡个热水澡,驱驱身上的寒气。羽林卫回来了,我要去一趟父皇母后的帐中。”
昭蘅下意识起身,喉头嗫嚅,想说跟他一起过去。
李文简低笑了声,曾经他喜欢母后那样能独当一面的女子。
可眼前这个分明可以名正言顺依靠他的女子,明明能求他为她做主,偏偏不惜自己双手沾血,也要拒绝他的帮忙。
此时此刻,他倒是希望昭蘅能多依靠他一些。
李文简在她眉心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道:“我不想你再回忆起那间小屋里的场景,阿蘅,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