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手中托着个托盘,盘中笏板堆叠成山。一个官员不解地放下手中笏板。
老臣王相见状,惊愕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朝服连笏板都不许带?”
邓恢拱手行礼,解释道:“恐有奸人混入,圣上令朱衣卫会同殿前司详加盘查,所有锐器硬物,皆不可入,还请见谅。”
身后有人四下张望着,咕哝道:“怪了,怎么沙西王和庆国公都没见?”邓恢闻言,眼神不由一闪。
离宫庭院墙上,两个侍卫听着远方号角声,低声议论起来。其中一个说:“立储大典快开始了,听说好大的阵势,还有富户沿街撒钱!”另一人道:“是吗?最近手头紧,真想去看看。”前头那人便说,“你去吧,守这儿的有五六十个呢,他们就那么几个人,咱们走一半都看得住,老胡他们已经去了。”
墙根下的李同光眉摸着剑柄,刹时间有了跃上墙的冲动,却最终还是放弃了。
突然间,他闻到了些古怪的味道,鼻子微微一动。抬头望见离宫庭院里白烟升起,连忙飞奔过去。
却是杨盈用石块垒了个简易的灶台,正在烧水。灶下烟气弥漫,她被呛得直咳嗽。李同光捂着鼻子抢上前去,拔出剑来。
杨盈被吓了一跳,忙问:“你干嘛?”
李同光却用剑挑出了一团燃烧的草,扔在地上,上脚踩灭。不满道:“你不想活了?独白草也敢烧,这草有毒的!”
杨盈惊呆了,心虚地解释着:“我们江南没有这种草,我只是看见那有一丛草被哂干了,就顺手拿来……”说着眼睛忽地一亮,压低声音道,“这草要是有毒,能不能找些把外头那些侍卫熏晕?”
李同光瞥了她一眼,无语道:“师父都教了你些什么啊?这么大一座离宫,得多少草才够?”
杨盈不服地道:“师父只教我任何时候都不要坐以待毙,就算没了羽林军,你不是还有封地吗?要是能逃出去——”她见李同光又露出不屑的神色,便有些悻悻然,无奈道,“好好,我不说就是。”
便低头继续往灶里添着树枝,专心烧水。
李同光略觉怪异,问道:“你一个公主,居然会搭灶烧水?”
“我娘到死才追封了采女,江南的冬天一样也能冻死人,你觉得我在冷宫里要不会这些,能活到几岁?”
李同光一怔,有些感同身受。见杨盈形单影只,身形柔弱,明明是个公主,却又如杂草般顽强野生。目光不由柔软了些。便顺势在一边坐下,同她闲聊道:“小时候,我也经常吃冷炊饼。你好歹还有个皇帝爹,我连爹都没有。”
杨盈想了想,用树枝刨出火堆里的芋头推过去:“你是在安慰我吧,这个芋头,就当谢礼了。熟的,烤热了香点。”
李同光用剑一挑那芋头,在空中劈为两半,又用剑串起来递给她:“一人一半。”
杨盈取下一块捧着便吃,不顾形象。李同光就着剑尖也吃了一口,也是眼前一亮。两人对视一眼,见对方嘴角沾了炉灰,莫名就觉得顺眼、亲切了许多。
李同光叹道:“师父要是知道我把她送的青云用来劈芋头,不知会想什么?”
“她才不会在意——”杨盈说着便反应过来,“这剑叫‘青云’?”
李同光点头:“怎么了?”
杨盈追怀往昔,低眉道:“我认识一个人,也叫青云,”说着便苦涩地一笑,叹息道,“他和你一样野心勃勃,都出卖了自己的一些东西去换荣华富贵。”顿了一顿,又道,“希望你的结局,能比他好点。”
李同光瞥她一眼:“那人是你情郎?你不是在为那个元禄在穿素吗?”
杨盈低头看了眼身上素服,反诘道,“不可以吗?谁说女人一辈子就只能喜欢上一个男人的?难道我们女人就非得跟戏词里一样,不管遇见什么人,就只配从一而终了吗?”
李同光一哂,随即便又垂了眼睛,露出些落寞的神色,坚决地道:“反正我一辈子只会喜欢师父一人。”
杨盈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人生很长的,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随即神色便也黯然下来,“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手下,元禄出事后马上就帮我安排了火葬和佛寺供养,要不然,他现在怕是都不能安宁。”
李同光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他是个英雄,而且我瞧师父以前对他也颇为看顾。你想好以后以后怎么安排自己没有?”
杨盈没怎么在意,随口道:“我肯定不会做叛国之人的太子妃。”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和六道堂安都分堂一直有联络,他们知道我被软禁了,一定会伺机救我的。”她抬眼看着李同光,“大不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