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安都城中兵火缭乱。大街小巷无数兵马自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街口,向着同一个方向汇聚、追逐而去。有沙中部的骑兵,也有受命一直在城中搜捕如意的朱衣卫。
而缭乱兵火的中心,如意跨着白马纵身奔逃。身后稀稀落落的火把,渐渐汇聚成一片奔流的火光。
追逃之中,朱衣卫的六只鸣镝也再一次破空,响彻了天地。
城门处,原本正与李同光手下的羽林军争执推搡的众人被号角鸣镝所惊,纷纷停手望向天际。突然间,几声爆炸从距离城门不远处的民房里响起,惊叫声一时乍起。
打扮成百姓的孙朗奔走大喊着:“走水啦!走水啦!”
百姓们惊恐不已,纷纷逃避。
元禄趁乱嘶喊着:“往城外逃,外面没火!”
奔逃的人流掉头涌向城门,禁军们正欲上前阻拦,朱殷使了个眼色,手下的羽林军立刻抢先挡在了禁军前面,装作要去拦人的模样,却一跤绊倒在地。禁军们骤然被阻住了去路,而对面奔逃的人群已然汹涌而来,霎时便将还未来得及站成人墙的禁军们冲得七零八落,四面眨眼间已是一片混乱。
六道堂众人们趁乱混进了人群,和汹涌的人流一道冲向城门。一行人将梧帝和杜大人打扮成女子模样,用幕篱遮住头脸,由钱昭和与十三背着,其余众人环绕在四周,强行带了出去。元禄正紧张地压阵在后,突然身旁一只手臂伸过来,替他拨开了撞上来的行人。元禄一扭头,便见宁远舟不知何时竟已出现在他身旁,惊喜道:“头儿,你怎么又回来——”
宁远舟示意他闭嘴,拉着他冲出城门后,一指弹向朱殷的铠甲。朱殷听到盔甲响动,回头正对上宁远舟的目光。朱殷会意,立刻高声叫道:“快关城门!快啊!”羽林卫们连忙去关城门。
城门外早有人前来接应,宁远舟一行人匆匆将梧帝和杜长史推上马车,自己也纷纷上马,向着城外飞奔而去。
安都城中,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追兵渐次合流,已将如意重重围困起来。如意纵马飞奔着,挥剑杀出一条血路。突然间,斜刺里一只飞箭袭来,正中马腿,如意胯下白马失足倒下。
如意就势滚地,歇去冲击。再起身时,率众追赶她的沙中部将领和邓恢等人,就已驱马赶到了她的身前,合围将她困在包围圈中。
如意毫无惧色,手持“红尘”剑步战杀上前去,同一众敌人展开血战。红尘剑的锋芒映着火光、血光,舞得如狂风席卷落英,凶猛缭乱,所过之处众人或倒或伤。明明是她以一敌多,竟也丝毫不落下风。
然而她似乎无意杀伤,能取命的招数每每留情三分。反而被人趁势所伤。迁延渐久,她身上旧伤崩裂,新伤又添,渐渐血染重衣。
邓恢见状略有些不忍,沙中部将军却招招凌厉逼命。血战中如意拼着受伤,一剑将沙中部军首领斩下马来,横剑在他脖子上。沙中部军不甘被擒,昂首道:“杀了我吧。”
如意却说:“你只是我的对手,又不是我敌人,大家同为安人,我为什么要杀你?”她用力将沙中部军首领推出,自己却也是一口鲜血喷出。她单手扶剑,抬眼环顾众人,一声怒喝,“下一个,谁来?任辛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那声音响遏行云。众人闻声,竟都下意识地地一震,摔在地上的沙中部将领也震惊地仰首看着她。火把噼啪地响着,映照在她的脸上。但见她黑瞳蒙霜,红唇染血。明明已是遍体鳞伤,身躯却仍孤傲不坠。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吼叫:“任左使,别打了!”随即朱衣卫们都面露不忍的神色,卢庚也含泪道,“没错!别打了!您停手吧!”
邓恢沉默片刻,也抬头看向如意,道:“任辛,你只要放下剑,我保证给你一个痛快。”
如意摇摇欲坠,却仍是冷笑道:“这一回,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她回望众人,再一次吼道,“任辛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无人回应。
她拄剑前行,站在她前进方向上的人,却都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万人退避之中,忽听远方似是有人说了句什么,随即人群渐渐两分开来,给一个人让开了道路。如意抬头望去,眸光不由一闪——便见李同光金冠银袍,身姿如琼竹玉树一般,正自万人之中向她走来。
……终于到了。如意想。
然而她口中说的却是:“李同光?!你居然也来跟我作对?!怎么,你想欺师灭祖?”
李同光自然知道她是在作戏,当即冷冷回应:“你胆敢挟持圣上,便是罪无可赦!”
如意冷笑一声,挥剑迎上,与李同光缠斗在一起。两人剑光交错,恍惚间似是再次回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