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李同光纵马正好路过,远远听到众人惊叫,连忙跃下马抬头望去——只见高阁上一人站在栏杆上,衣袖被火焰的热力激得飘飘欲飞。李同光心中大震,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的邀月楼之下。
大火熊熊燃烧,他忍不住飞奔上前,大喊着:“师父!”
高阁之上,杨盈身上衣袖几乎要被火焰点燃,四面都已没有去路,她闭上眼睛,喃喃道:“如意姐,远舟哥哥,你们一定好好的。”便一咬牙,纵身从楼上跃了下去。
眼见着火场中人翩然坠下——说时迟,那时快,李同光来不及多想,飞身疾奔过去,冲入火场,接住了坠下的杨盈。但杨盈落下之力何等之大,生生将李同光砸倒在地上,两人一起在废墟中滚了几圈,终于缓缓停住。
半晌,李同光吐出一口血来,缓缓睁开眼睛,这才看清是杨盈,立时皱眉问道:“是你?师父呢?”
杨盈又惊又怕,一把推开李同光,想站起来,却又再次跌倒。她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断断续续道:“大家都走了,我为了断后,才留下来的。”
李同光看了一眼自己脱臼的左腕,忍痛重新为自己正骨,不耐烦道:“谁要听你说这些,我问师父呢?她去哪了?!”
杨盈一边咳一边道:“她不告诉我,我只知道她去宫城了。”
李同光的动作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杨盈:“她去了宫城?!她不是应该跟你们在一起吗?!!”
杨盈呛咳着说不出话来。这时,一堆人冲入了火场,焦急地询问着:“没事吧?!还活着吗?!”
杨盈立刻拉住李同光,故作愤怒道:“我认识你,你是管羽林卫的长庆侯!你们安国人为什么放火要杀我?!为什么?!”
李同光眼中风暴骤起,他推开杨盈,向火场外疾步奔出,但走了几步后,他又折回来,抹干嘴边的血迹,一把拉起杨盈,奔出了火场。杨盈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惊问道:“你拉我去哪儿?!”
“闭嘴!”李同光焦急地望着前路,飞奔不止,“如果不是因为你出事了师父会伤心,我才懒得管你!”
隐约的牛角号声中,如意疾步飞奔着。燃烧的四夷馆就在眼前,她已望见远处在大火中坍塌的高阁。可就在她奔过一处路口时,她眼前突然一花,脚步虚浮一晃,险些跌倒在地。她扶住街边的大树,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想凝起精神。这时另一条路上,一个陌生的男子快步掠过了她,向着路口那侧的四夷馆奔去。初时如意还在喘息,却忽地察觉到不对,脱口唤道:“远舟!”
而几乎就在她准备出声的同时,那男子也忽地顿住脚步回过头来,口中一声“如意”脱口而出。
两人同时奔向对方,就在安静无人的街口上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身后不远处,四夷馆中的大火熊熊燃烧着。那男子替自己和如意抹下人皮面具,果然是宁远舟。
宁远舟松开她,上下查看着她,问道:“你受伤了?”
如意点头道:“邓恢毕竟也是个高手,还好有你给我的‘红尘’——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说好在城外碰头吗?是皇帝没救出来,还是鹫儿那边出了问题?他的人没有接管城门?”
“皇帝救出来了,但是中间出了意外,”宁远舟望向四夷馆,“阿盈为了替大家断后,主动留在了四夷馆。你也是去救她的?”
如意点头。正在此时,远处一队近百人的异族打扮的安国士兵纵马而来,如意忙将宁远舟拉到僻静处。等安国士兵们离开后,宁远舟拉着她往四夷馆的方向去,口中说着:“走,我们一起去!”但如意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宁远舟回头看她:“如意?”
如意轻轻推开他的手,目光坚定道:“你走,我去。”宁远舟愕然。如意便道,“一直在响的牛角号,是沙中部里求援的信号。皇帝已经不相信朱衣卫和羽林卫,所以调来了他自己的部族亲兵。我原来以为他们不会到的这么么快,可刚才过去的,就是沙中军。”
宁远舟震惊地望向远处,只见夜色沉沉,那一队体壮马肥的士兵衣怀里兜着风,正向远方如夜兽般俯伏着的宫城奔去。
如意道:“他们既然能往皇宫去,肯定也进了城门。有他们在,鹫儿的羽林卫未必能按原计划顺利接管城防,放你们出去。救阿盈用不着我们两个人,把你们皇帝安全带出安都才是你该做的事。不然那边出了岔子,你又得顾此失彼。”
宁远舟着急欲言:“如意!”如意却按住他的唇,仰头看着他,道:“你我都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只要阿盈还活着,我一定能保她平安无事。宁堂主,请你相信一回任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