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她接近河岸的那一刹那,岸边停靠着的一艘画舫上突然亮了起了灯。黑暗中,那灯光刺眼之极。迦陵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便听到一个令她心胆俱丧的声音:“你又猜对了,她果然没有死。”
——是宁远舟。
迦陵惊惧至极,正欲游走,一根削尖了的青竹已迎面袭来。水中动作迟缓,她躲闪不及,只勉强避开了头脸,肩头已然被青竹刺穿。而后不及有所应对,肩头已有剧痛袭来。迦陵模糊地看到船上的如意执着青竹的另一头高高一扬,自己的身体便被挑飞出去,片刻之后,便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上。
那根青竹依旧穿在迦陵肩头上。如意扭动青竹,迦陵立时便疼得抽搐起来。如意这才停下手来,便站在迦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地道:“虽然我问过很多人,但我还想听你亲口说一次,为什么要出卖整个朱衣卫梧都分堂?就为了贪墨收卖胡内监的那三千两金子?”
迦陵笑着,喘着粗气:“不然呢?你以为我还能像陈癸那样,投靠皇子?我们是女人,朱衣卫里的女人,没有明天,也没有人会真正信任我们。我不想被邓恢除掉,不想步你的后尘,我得为自己安排后路,所以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如意一时默然。又问:“我义母、还有玲珑家人,也是你下令杀的?”
迦陵冷笑着:“事到如今,这些还重要吗?”
“重要,”如意道,“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迦陵讥讽地笑了:“那我们不是命?那你之前杀的那些人,不是命?你能活到现在,还不是踩着别人的尸骨上来的,我今天栽在你手里,不过是运气不好,不代表着你就是正义的!”她强忍疼痛,喘着粗气看向宁远舟,恶毒地说道:“宁堂主,你被她迷住了吧,我告诉你,她全是装的,她和我一样,都是最卑贱的白雀出身,天天在男人的身边出卖色相,不管多恶心的事都干过,她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如意身子一僵。
宁远舟握住了如意的手,淡漠地看着迦陵,道:“你错了,不管她做过什么,她都和你不一样。她手辣,我心狠,正好天生一对,地配一双。”
迦陵愣住了。随即,她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是凄凉,最终笑声变为抽泣。
“凭什么,”她满脸是泪,仰着头,嫉恨,却更多不甘地质问着如意,“凭什么你就运气这么好?!我费尽了全身的劲,坐到现在的位置,可还是只会被他们骗,被他们骂!”
如意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待她哭得够了,便又问道:“圣上认定我是刺杀娘娘的凶手,当真因为是邓恢?”
“我说了,你会让我痛快地死吗?”
如意点头。
迦陵却又道:“我还有一个要求,答应了我才会告诉你。”
“说。”
迦陵道:“把我的尸身伪装成是力战北蛮间客不敌而死的。”
如意大为意外:“为什么?”
宁远舟却明白了过来,叹息了一声,道:“她想学陈癸,死后算殉职,这样朝廷会有追封。”
迦陵笑了:“不错。因我而死的人,我用命去还。可我不想像其他卫众那样死得没声没息,只变成册令房上一个被涂黑的名字,我要我哥哥知道,我不是一个只会出卖色相的贱人,我配得上朝廷香火,不会让家里蒙羞……”她喘着气,艰难地撑着身子,仰头看向如意,“你不答应,我就咬舌自尽,这个秘密,你,就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如意点头道:“我答应。”
迦陵盯着她的眼睛:“以昭节皇后之灵为誓。”
如意道:“以昭节皇后之灵为誓。”
迦陵这才信了:“好,我告诉你,”她盯着如意,眼中忽就亮起些恶意的光,道,“不是邓恢。”
如意一惊:“那杀了娘娘的是谁?!”
迦陵哈哈大笑起来:“任辛啊任辛,你到现还不明白吗?为什么你去邀月楼救皇后,皇后却不走?!谁会让你家娘娘心甘情愿地死?!”她被血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如意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却不肯相信。她拉起迦陵,撕着她的衣领逼问:“你说清楚,是谁?!到底是谁?!”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雷鸣,大雨终于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迦陵不断地喘着粗气,目光涣散催促道:“我喘不过气来,你快动手,快,我不想被憋死!”她剧烈地喘息着,“快,快!轻一点,我真的怕疼……”
话音未尽,她的身体便瘫软了下去。
如意心神已乱,犹自摇动着她:“你说啊,说啊!”
宁远舟上前探了探迦陵的呼吸,叹息道:“这次是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