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闭上眼睛,故意回想如意的模样。脑海中如意的音容笑貌渐次浮现出来,他想起那年山洞避雨,他卧在石头上装睡,透过眼帘望见如意在换药。那时如意衣衫半褪,肩头雪白,肩上伤痕如红梅卧雪。想起那年他和如意比武,他打赢之后,如意第一次对他微笑,那笑容剔透如冰莲初绽。他想起自己靠在如意膝前,抱着青云剑仰望如意的面容,柔暖的天光映照在她脸上,连睫毛上都浸着光……
他想起府中那个挂满了如意画像的密室,他在密室里喝着酒,醉酒后仿佛被如意温柔地环绕着。想起自己将绯衫的假人摆成坐像,如少年时那般依偎在“她”的身边。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李同光猛地睁眼,推开琉璃,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心意如此明了,他终于无法再自欺下去:“原来我真的喜欢师父,我自己一直都不知道……”泪水从他的指缝中滴落下来。
琉璃的脸猛然从血红变为苍白,眼圈也瞬间红了。
李同光声音低哑地落着泪:“我真蠢,我真恶心……难怪她那么看不起我……”
琉璃深吸一口气,微微地颤抖着伸出手,覆在李同光的手上,轻轻说道:“侯爷,你错了。这一点都不恶心,偷偷喜欢上一个人却不自知,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事情。”
李同光一震,慢慢抬起头望向她:“真的?”
琉璃拢紧他的手,点头。
可就这一瞬间,变故突起——随着一声马的惨嘶,整个正在急驰的车厢突然停了下来,琉璃和李同光被巨大的惯性,猛地抛在了车壁上。
马车外,箭雨阵阵。朱殷带着侍卫们仓促应敌。
但天阴欲雨,四面一片漆黑,独他们一行人点着火把赶路。暗处的杀手们看得到他们,他们却寻不见袭击时从何处而来,竟是毫无还手之力。不过一个交锋之间,几人都已中箭倒地。
原本躲在树上放箭的蒙面人见状,收起弓箭。拔出佩剑,互相招呼着扑向马车。
这一日李同光本是私访驿馆,并未大张旗鼓,随车也只带了四骑侍卫,此刻四面已无人支援。
眼看着蒙面人挥剑刺向了车厢,车厢却在一瞬间爆裂开来,李同光和琉璃齐齐杀出,倒在地上装死的朱殷也一跃而起。三人一道,同蒙面刺客恶斗起来。
激烈的厮杀中,掉落在地的火把引燃了车厢,浓烟滚滚。
朱殷也寻机放出带火的鸣镝,鸣镝拖着尖利的尾音窜上了夜空。
校场上守将吴谦看到鸣镝,意识到是李同光发令求援,连忙传令士兵集合。
客栈里,使团众人也看到了鸣镝,当即也都赶去院子里确认。
金媚娘见如意和宁远舟一道奔过来,连忙上前说道:“是安国军中的样式!”
于十三也立刻道:“离此大约三里。”
“安国军营在十里以外,”如意凝眉一算,目光霎时一凛,“是鹫——李同光!”
宁远舟飞快思索着:“谁会在这时候袭击他?不可能是我们的人,难道又是山匪流民?”
如意显然已有些急了,鹫儿竟然在她不远处遇险!她尽量镇静:“他的武功我清楚,比孙朗只高不低。山匪流民不会迫到他要发鸣镝求救。”
宁远舟立刻做出决定:“我们马上赶过去。”
如意一怔。
钱昭也抬眼看去,向宁远舟确认道:“救他?”
元禄有些迟疑:“需要我们出手吗?那个鸣镝,安国人肯定也看得到啊。”
宁远舟解释道:“我们更近,安国人没我们快,而且高手来袭,就算安国的寻常士兵也帮不上忙。如果我们不管,长庆侯出了事,势必影响和谈。如果我们救人,安国人就会欠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一凛,都应道:“没有!”
宁远舟立刻分派任务:“于十三、孙朗,你们各带三个人跟我走!钱昭、元禄留守,护卫好殿下!”
众人当下各自领命。护卫杨盈的前去回防,出行救援的飞奔向马厩。如意也跟着宁远舟一道跑向马厩,上马前她飞快地在宁远舟耳边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没有多说一个字就理解了我的焦灼,谢谢你愿意出动手下,去助我一臂之力。
宁远舟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托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了马。
一行八人出了院子,向着鸣镝发射的方向策马飞奔而去。如意连番催马,奔跑在最前方。
而安国营中也已点齐了人马,慌忙推开校场门出发。骑兵策马在前,步兵奔跑在后。杂乱的马蹄声、脚步声扰乱了漆黑的暗夜。
林子里,李同光三人正和蒙面人殊死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