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郡王妃面色灰败地靠在榻上,轻掀了眼皮,瞧向跪在地上的洛二太太:“找到了五姐儿了!”洛二太太抖着声音:“找、找到了!”老郡王妃神色透了疲惫:“在哪里找到的?”洛二太太不敢隐瞒:“五姐儿和丫鬟叫人打晕了,扔在去紫薇菀路上的一个凉亭里,紫薇菀那边清了人,就一直没人发现。”老郡王妃豁然瞪大了眼睛,歪在榻上的身子,一下就坐直了,半晌之后,她身体又是一塌,缓缓垂下了眼睛:“原来如此!”洛二太太不明所以,想着殷锦微晕得蹊跷,就怯了声音问:“老、老祖宗可要叫她过来问话?”“不用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问了,老郡王妃掀了眼皮,瞧了跟前伺候的老嬷嬷:“去将我屋里那条雪缎披帛拿来。”老嬷嬷眼皮子狠狠一颤,恭声应道:“是!”洛二太太跪伏在地上,额头贴在绒毯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了。丫鬟递了一杯茶过去,老郡王妃伸手接过,半垂了眼皮:“现在知道怕了?跟老大媳妇儿一道作妖的时候,咋不想一想后果呢?”“老祖宗饶命……”洛二太太猛地抬起头,又狠狠地砸到地上,天气热了,屋里的绒毯也换了薄的,一时砸得她头晕目眩。撕破了脸皮老郡王妃低头喝了一口茶,冷眼瞧着洛二太太将额头也磕红了一片。又过了一会儿,老嬷嬷才端了木托出来,上躺了一条,卷成了牡丹花样的雪缎。老郡王妃挑起了雪缎,长长的一条,颜色雪白纯净,宛如上等的珍珠,散发着如水一般的莹润光泽。洛二太太记得,殷锦柔就有一条这样的雪缎披帛,就是老郡王妃送得。果然!老郡王妃微微一叹:“最上等的雪莹蚕织成的雪缎,轻薄莹亮,只有宫里才有,这还是当年荣郡王府复爵之时,宫里赏赐了一匹,我一直舍不得拿出来,早前裁了一块,做了一件披帛送给了锦柔。”宫外偶尔也能见到,那都是次一等的,自然比不得这宫里赐下的。洛二太太心里慌得很,眼里盈满了泪水。就听到老郡王妃感慨道:“长长的披帛挂在臂弯里,绕臂拽地,坐时薄帛萦纤草,走时飘如风拂柳,动静相得益彰。”长长的一条雪缎上,没绣任何纹样,却胜过世间万千瑰艳,上头用白、粉、金三色珍珠,镶了一朵朵小花,沿边还垂了珍珠流苏。可比殷锦柔那条精致多了。洛二太太几乎可以想象,披帛绕臂拽地,上头的珍珠小花流光莹润,与雪缎交相晖映,沿边的珍珠流苏,轻盈摇曳,衬得人态姿纤蔓,又是何等的姣冶娴都,靓庄刻饬,便嬛绰约,柔桡嬛嬛……老郡王妃手指轻轻滑过了雪缎披帛:“五姐儿瞧了,就十分艳羡,没少赖在我跟前,明里暗里向我讨要,我一直没松口,”嫡庶有别,老人家最不喜的,莫过个一个庶女,却处处想要跟嫡女攀高比较,更何况这样金贵的料子,连她自己都舍不得用:“就剩下这么一块,前段时候做了这条披帛,原是要送给虞大小姐。”披帛上头用了三百多颗珍珠,颗颗圆润饱满,大小均匀,白珍珠还好些,粉珍珠很难得,淡金色的鲛珠,更是十分稀有。一条披帛,掏弄了她压厢底里大半积藏的好珠。她是心怀了满满地诚心。没成想,这八字还没一撇,拖了后腿的是自己家里的人。听老郡王妃提起了殷锦微,洛二太太心中的恐惧散了许多。“可惜了,”老郡王妃微微一叹,从雪缎披帛上错了眼睛,瞧向了洛二太太:“这条雪缎丝帛,就赏给了五姐儿,”浑浊的目光里透了一丝不忍,她身体往榻背上一塌,像是老了十岁不止:“篓子是你捅出来的,后面的事你自己处置。”老嬷嬷端着木托,木着脸到了洛二太太面前。洛二太太用力喘了一口气,抖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哆嗦着手接过了托盘:“媳、媳妇替五姐儿,谢过老郡王妃恩赏。”老郡王妃微微面色灰败:“如此,也算全了我与她一场祖孙情份,去办吧!”洛二太太端着木托的手,轻微地发颤。老郡王妃半句也没提殷锦微的姨娘半句,显然是没打算处置。可是,她今儿算计了殷锦微,又要处置殷锦微,杨姨娘只怕恨毒了她,今后哪还有她的安生日子过?老郡王妃是成心不让她好过的。洛二太太失魂落魄地端着木托出了花厅,就见头上缠了纱布的荣郡王妃,行色匆匆地赶过来。两人打了一个照面,荣郡王妃一眼就看到,托盘里长条的雪缎,就像一条白绫,缠在脖子上轻轻一勒,就能去了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