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怀淡声道:“我想要幽州三十万兵马。”这兵马于他唾手可得,但该怎么得,闲云先生便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环。闲云先生一边品着八珍糕,一边道:“你想要名正言顺执掌幽州,这样很难。”周令怀见他又拿了一块八珍糕,便将盘子拿到自己面前:“对旁人来说很难,但对你来说,很简单。”闲云先生不解其意,皇帝待他虽然礼遇,但想要让皇帝,将幽州三十万兵马,交到殷怀玺手中,他自问没这个能力。周令怀淡声道:“待时机成熟,我会自请镇守幽州,届时皇帝会诏你进宫,问你意见,你只需要知道,怎么回答对我最有利。”闲云先生大吃一惊:“老夫一向不理朝政,事关江山社稷,皇上怎么会询问我?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算计?”周令怀并不否认:“先生没有拒绝的余地,长兴侯罪犯滔天,十族之内,皆无活口,那么幽州又有何人可守,何人能守,何人敢守?这不也是先生特地登门寻我的原因吗?先生心系社稷,心在天下,甘心为我手中棋,不也是想以此为条件,护幽州一方安定吗?”闲云先生沉默良久,半晌才道:“我知道,幽州只有你能守,也只有你敢守,好,我答应你。”周令怀颔首:“先生果然识时务。”闲云先生沉默了良久,这才道:“方才我说的是,你三年前的面相,原是有福无德,有一句话叫德不配位,所谓有福无德,终是杀孽不止,永堕修罗,”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你可知,你现在的面相如何?”周令怀并不感兴趣,拿了八珍糕吃。但闲云先生感兴趣:“今日,老夫观你面相,你额间伏犀已然成势,虽煞气犹带,但紫气盈冲,是功德加身。”福与德缺一不可。有福无德之人,终堕修罗,绝非善类。而有德无福之人,正如那幽王殿下,不得善终。而福德兼具者,往往能享大富贵,大天命,若这人又恰好是真龙命格,便是既寿永昌,帝星降临。但这话,他终是没说。闲云先生看了重新被放回插瓶中的蔷薇花,娇美鲜妍,如此一朵娇花,需净土,非锦绣,非荣华而不可得。殷怀玺从执花在手,就该明白这个道理。也为此,做出了决断。不然,而今叶寒渊进京,喊的就不是冤,而是鱼肠在手,效那荆苛刺秦,致天下烽烟四起,战火连天,到此社稷亡,天下苦。不然他为何要说,殷怀玺此人此生杀孽不止,是在世修罗呢?贪嗔痴执念话都谈完了,闲云先生还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周令怀也懒得理他,径自转了轮椅回了书房,取了那幅《菩萨蛮》出来,专心修画。闲云先生坐在院子里喝茶,吃点心,研究殷怀玺留下来的棋局,始终不得解。苦思冥想后,也终于明白了,殷怀玺方才一点棋盘,对他说:“我之所学,皆在在黑白中,乾坤宇内,先生以为这一局,又如何?”这盘棋,集释儒道三家之精髓,星象,兵法,谋略,内含乾坤之大,宇宙之广,天地之精妙,竟连他也只得窥了一斑。便又想到了,当年他幽州设下了珍笼棋局,最后殷怀玺却用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解了他的棋局。现如今,殷怀玺于他又布下了罗天棋局,他却难堪真意。闲云先生摇摇头:“五行阴阳开天地,纵横捭阖定生息!宏图一展惊风云,霸业千秋震乾坤!”遂,打乱了棋盘,负手踱步走进了书房里。见殷怀玺在作画,便上前一观。“好画,好画,”闲云先生激动得直拍大腿:“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围着书案转悠横看、竖瞅、左观、又瞧:“菩提是你,明境亦是你,本来就一无所有,就剩你自己,菩提是执,明镜亦是执,本来一无所有,只剩自己,却心中有执,这幅画无非你心中贪嗔痴执念,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著不能证得。”而所执之人正是画中人。周令怀有些烦了:“你打扰我了。”逐客的意思十分明显,但闲云先生浑不在意:“小子,佛宗讲究,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说到这儿,他又盯着画小素锦裙子的小姑娘:“你这小子,偏要反其道而行,执我所执,执我所念,执我所相,只为护一人菩提,一人明镜。”周令怀蹙眉:“你该走了。”闲云先生盯着画“啧啧”称奇:“急什么,人都来了,不用完午膳就走,岂不显得主家待客不周吗?至少要用了午膳之后,再用了午后茶点之后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