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了窕玉院,府里到处都插了艾,挂了菖蒲,贴了钟馗象,下人们来来回回地忙活,却是有条不紊,分毫不乱,处处都透了过节的气氛。周令怀倏然想到,这几日他忙着作画,竟然将之前答应要画给小姑娘的钟馗像,给抛之了脑后。钟馗像他从前没画过,却也不难。如果现在返回去画,最多半个时辰就能画好。周令怀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就见虞幼窈领春晓,从前面廊道的拐弯处出来。小姑娘穿了水青色的窄袖抹胸襦裙,身段细瘦纤柔,青色的衣裳如碧水一般纯净明亮,手臂上系了一条“合欢索”,腰间挂了绣艾的香囊,腰后还悬了一把小小的蒲剑。见了表哥,虞幼窈立马拎了裙摆向他奔来,就瞧见了表哥怀里的一捧蜀葵,顿时眼儿一亮:“表哥,蜀葵是送给我的吗?”她一边明知故问,一边迫不及待就捧过了蜀葵:“我院子里的蜀葵今儿也开了,不过没有表哥送得漂亮。”周令怀弯了唇。虞幼窈臭美得很,便如前日那般,掐了其中开得最艳的一朵:“表哥帮我戴上。”说完了,她已经凑了过来。小姑娘今儿梳了个垂挂髻,头上只戴了一朵珠花,鸦色的发垂挂堆彻在鬓边耳侧,显得乌发如云。周令怀将手中红艳的蜀葵,簪入她发髻中间,红花衬了她眉目,艳光初绽。“谢谢表哥。”虞幼窈抬手,轻抚了一下发间的蜀葵,一举一动间,便也透了几分女儿家的娇艳。周令怀垂下眼睛,摩挲了一下腕间的香珠:“方才去哪儿了?”虞幼窈笑弯了唇儿:“折了一捧蜀葵送去祖母屋里,给祖母插瓶,顺带去大厨房准备席面,今天端午节,午膳要去祖母屋里用,晚上家里还有小宴,大厨房也该准备起来了。”表哥辛苦了周令怀点点头,和虞幼窈一起进了窕玉院。表哥前日送的蜀葵,已经有些焉了。虞幼窈换了干净的水,重新换了新的,有些焉的那一捧,她也没有扔掉,打算做成香料,塞进香囊里,可以驱虫。周令怀捧了一杯茶,看着小姑娘在屋里来来回回地忙活,不禁露了笑容。等虞幼窈将蜀葵插瓶后,就发现:“表哥,我送给你的东西,不是一早就派人送去了吗?你怎么没佩在身上。”周令怀从长安手里接过了檀木盒:“既是表妹送的,便也有劳表妹替我佩上。”“好啊!”虞幼窈快步走到表哥跟前,打开了檀木盒子,先取了“合欢索”,一边往表哥左手臂上系,一边说:“避兵及鬼,命人不病瘟。”周令怀偏头瞧了手臂上的“合欢索”,又瞧了小姑娘在手臂上,系了与他同款的“合欢索”,笑容微深。虞幼窈系好了“合欢索”后,打了一个精巧的络结:“合欢索,也称长命缕或续命缕,《风俗通》上记载,五月五日,以五彩绳结续命缕,以益人命,我希望表哥福寿绵长,身心康宁。”周令怀轻“嗯”了一声,便也能想到,小姑娘是怀了怎样真心的期盼,一丝一线地编了这根“合欢索”。表哥腰间,还挂着她之前送的荷包,荷包戴了些时候,大约是主人十分珍视,上面的依然纹理鲜亮如新。虞幼窈将香囊挂到了表哥腰间,一青一黑两个荷包,并例在一起,荷包稍大一些,香囊要稍小一些,却显露出了精致:“五月天气倏然湿热,易发病疫,戴上驱虫袪毒的香囊能保平安,表哥要平平安安才好。”香囊是送了表哥荷包之后,就开始准备了,好在她的绣艺一日比一日精进,现在绣这些小玩意儿,已经不废什么功夫。周令怀轻抚了香囊上精致的绣纹,绣面平滑柔润,可见小姑娘确实花了不少心思:“以后少做一些绣活,伤眼睛。”虞幼窈笑弯了唇儿:“俗话说,端午过得好,能防一年病,挂香囊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我希望表哥能戴我亲手绣的香囊,以后平平安安,百毒不侵,百病不扰。”这么重要的事儿,当然要亲手做才能安心呢。周令怀心跳倏然乱跳:“谢谢表妹。”虞幼窈朝表哥眨了眨眼睛,将蒲剑挂在表哥腰后:“驱鬼避邪,百秽不侵,”东西都佩好了,她仔细端详了表哥,就笑了:“端午节要有仪式感,才能过得有趣,”她歪着头又打量了表哥,笑得眉眼弯弯:“这才像过节的样子。”端午节一应风俗,都有惯例,其实也没什么新意,他从前也是过惯了的。可今年这回,戴上了小姑娘亲手编织,又亲手为她系上的“合欢索”,挂上她一针一线绣的香囊,亲手调配的香料,悬上了她做的蒲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