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微不足道的丫头,是死是活没谁会在意。京里头哪家出了这样的事,都是这般处置。再者,杨氏既然能这样做,便也自信不会叫人抓了把柄,事关人命,这没得证据的事,也是不能轻易张了口。便是杨氏不慎,叫人抓了把柄又能怎样?木槿的卖身契是捏在杨氏手里,又是犯了错的丫头,杨氏身为主子,是有处置的权利,便也因手段太残酷了,连家里也要帮着一道遮掩着,免得传了出去,坏了府里的名声。虞老夫人拍了拍孙女儿的手,轻叹一声:“谁作了孽,这业障便要算到谁的头上,若不想背上业障,便永远不要做那亏心的事,造了孽。”“我知道了,祖母。”虞幼窈垂着头,她也不是同情木槿,只是不认同杨氏草菅人命、薄情寡义的作为。便也觉得齿冷得慌。当天下午,杨淑婉命人去衙门报备了木槿的死因,衙门出派了人过来消籍。完了后,府里便备了一口薄棺,请了几个道士,扶了棺,让李嬷嬷出面,将木槿送回了自个家里,请家中父母出面安葬。事儿办得利索,也没花多少工夫。木槿只是个丫头,死在府里也是不吉利。忠烈公(求月票)虞府也是厚道,才肯帮着处理后事,遇着苛刻一点的人家,便也是一张席子卷了,扔进乱葬岗里完事。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便也如扔进湖里的石头,不轻不重地揭了过去。虞幼窈与祖母学了半个时辰的“心术”,虞老夫人有些累了,就让白芍取了一个匣子,拿给了虞幼窈。虞幼窈好奇地问:“祖母,这是什么。”虞老夫人笑着说:“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几本书,如《四书五经》一般,也是虞氏子孙必读的书,你虽是女子,但将来管理家业,这内里的东西,自然也要清楚一些,才不会叫下人们胡弄了去。”虞幼窈一听就明白了。祖母口中的老祖宗,就是那位被称之为“六朝第一相”的“忠烈公”,大户人家子孙后辈启蒙后,首先学的就是家族史。从这一刻起,就与家族的荣辱兴衰紧密相连。往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要以家族荣辱为重,万不可做了那有辱祖宗,背祖忘宗之事。虞氏族里对“忠烈公”的感情也是十分复杂的,崇敬有之,景仰有之,怨愤亦有之,“忠烈公”其名,就是一座压在虞氏满族背上的一座丰碑。一代一代,压得虞氏族都要透不过气来。因“忠烈公”其人,虞氏族的名望空前绝后,大周历代皇帝对虞氏族也要厚待几分。也是因“忠烈公”,虞氏族从兴盛走向了落没。更是因“忠烈公”其名太盛,以致于虞氏族多年来履薄冰,谨慎低调,唯恐行差错步,辱了祖宗名望,叫天下人戳了脊梁骨。虞善德颇有几分才干,可碰着了“治藩”二字,碍于虞氏身上这一座丰碑,也只能以农耕作题解答。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虞老夫人微微一叹:“这几本书,你回去好好读一读,也不要求你读通,学会,却也要读会,读懂。”虞幼窈点头,让春晓抱着匣子,就回了窕玉院。匣子里摆了一摞的书,拢共十二册书,其中九册是忠烈公编撰,还有三册是《天工开物》。虞幼窈知道这本书。小时候上家史的时候,族里上课的族老就专门提过这书。这本书极受老祖宗“忠烈公”的推崇,称它为“富国强民”之作,是千百年来唯一一部“百科全书”。也是因这本书,“忠烈公”入仕之后,便也极重视农、工、商,后期编写了不少相关书籍,也都是受了《天工开物》的影响。虞幼窈取了上册打开来瞧。书里用词谴句通俗易懂,但里头涵盖的知识量太过庞大,所涉及的知识,大多都是她不曾了解的层面,读起来委实吃力。但《天工开物》确实是市面上难得实用性极强的书,比如第一卷《乃谷》,就讲了农作谷物的土壤、气候、栽培方法。读起来也不会枯躁烦闷。读了一会儿,虞幼窈有些累了,手中的书冷不妨就叫人抽了去——虞幼窈愣了一下抬头,就见表哥拿着《天工开物》翻看:“《天工开物》,确实是难得的好书,当年忠烈公读了此书,便留下了“得窥了一斑,而知了全貌,从而天下万事万物,皆在掌内”这话。”说到这儿,他话锋一顿,就又开了口——“忠烈公入仕为官之后,前朝内忧外患,一片腐朽,他大力发展农、工、商,改革朝政,起衰振隳(hui,辉)、力挽狂澜,延长了前朝国祚,却被指越权专政,受奸党排挤、陷害,以致政权分化,此时前朝烽烟战起,外忧内患尽数爆发,已经是回天乏术,这才有了弑君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