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兼葭终于松了一口气,顿觉全身一片冰凉。这才惊觉,方才听虞幼窈提及了先帝与今上,竟不知不觉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会儿缓过劲儿,又觉得身上软绵绵的,使不上气力来,连胸口也憋闷得慌。但是,姜还是老得辣!虞幼窈妄想三言两语就拿捏了长兴侯夫人,那是不可能的,长兴侯夫人可是京里顶贵的夫人,什么大世面没见过呢?虞幼窈方才那话,也只能唬一些上不得台面儿,没见过世面的夫人小姐们。真正是可笑至极!虞幼窈为了自己的名声,可算是无所不用其极。可到了此处,也该黔驴技穷了吧!这样想着,虞兼葭便瞧了虞幼窈。见虞幼窈轻抿了一下唇,石榴红的唇儿,显得十分鲜妍:“我就想问问夫人,许嬷嬷伺候太后娘娘有功,是得了太后娘娘恩典出宫荣养,是有功之臣,曹七小姐张口一个奴婢,哪儿行这样污蔑的?”场中一片抽息声不止。当下就有几个命妇没站稳身子,摇摇欲坠着,险些栽到地上,好险让跟前的丫鬟扶住了,才避免出众失态。曹七小姐是真口无遮拦,虞大小姐是真真厉害。才将质疑先帝与今上的一顶帽儿,扣了曹七小姐一头,让长兴侯夫人不敢再提教养的话,还不得不抬出了庄嫔来应对,以期让虞幼窈闭嘴。这会儿又将不尊太后的大帽儿,糊了曹映雪一脸。可偏生,她句句在理。许嬷嬷不是奴身,是有功之臣,可不行叫人侮辱了去,这不是不尊太后是什么?便是奴身,可打狗也要看主人。这伺候过太后娘娘的奴婢,哪儿能是一般人的奴婢?况且,许嬷嬷出宫这才没两三个月,与太后娘娘还是有些主仆情份在里头,要是传进宫里头,太后娘娘少不得要过问的。长兴侯夫人心中猛跳,目光倏然犀利,盯着虞幼窈:“虞大小姐,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能乱说……”攀扯到先帝和今上身上,也只是嘴上的话儿,先帝已逝,今上沉迷丹术,陆皇贵妃专宠圣前,她可不怕的。可太后娘娘可不一样!陆皇贵妃和庄嫔再怎么受宠,也是做媳妇的人,便是“孝道”二字,便能叫人背心生凉。可见虞幼窈年岁小,心眼儿却是不少。虞幼窈唇边吮了一丝笑,淡淡地笑:“大家人户的姐儿们,哪个身边没得持重的嬷嬷教导着,指点着,却是不知道曹七小姐为何偏要拿了我跟前的许嬷嬷说话?身为官家之女,她不会不清楚许嬷嬷是有功之臣。”猖狂天了去这话还真是叫人不能反驳了去,长兴侯夫人心口一窒,想要说七姐儿也是口无遮拦,可涉及宫中太后,这样不轻不得的话,也太没说服力,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要怎么开这个口才好,又怕张了口之后,又让虞幼窈拿了话柄。春晓“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去了:“二夫人,您要为小姐作主啊,奴婢方才偶然听到长兴侯府的婆子说,许嬷嬷原是曹七小姐瞧上的教养嬷嬷……”一句成,成了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长兴侯府故意欺辱人的证明。分明是因为许嬷嬷进了虞府,曹七小姐迁怒上了虞大小姐,刻意刁难,长兴侯夫人心知肚明,却帮着女儿想要给虞大小姐难堪,坏了虞大小姐的名声。虞大小姐可真是遭了无妄之灾,可真是可怜。姚氏气得真哆嗦:“可真是太欺负人了……”之前偏帮着曹七小姐说话的杨淑婉,可就成了,她偏帮着外人,一道欺辱家里的嫡长继女,恨不得找了一个地缝儿往里钻了去。长兴侯夫人脑袋也是一晕。曹映雪下意识退后了一步,语无伦次:“你胡说,虞幼窈泼了我一脸茶,分明是她的错,我没有不尊太后,你们污蔑我,……”说到最后,连声音也变得尖锐。一众夫人小姐从旁瞧着。虞大小姐便是被人说了没教养,便也不见急怒,说起话来声音温软,不疾不徐,宛如嚥啭,婉转动人。便是哭着,脸上表情也是不急不怒。纤细的身段儿又娇又柔,宛如一株兰草,由内至外吐露芬芳,展露了良好的涵养与仪态,那挺直的背脊,便是细瘦,竟也有一种宁折不弯的气度,像极了一株碧竹,不卑不亢,有一种难言的风骨。反观自诩教养过人的长兴侯七小姐。眼儿圆瞪,与人说话时指手划脚,话不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而是打喉咙里叫喊出来的,仿佛声音越大越有理,声音越高越唬人,哪儿还有半点教养和仪态。清贞廉节,守分整齐,行止有耻,动静有法,此为妇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