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家心说:我孝敬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呢?
然后是扑过去找张富户。张富户一家又急、又气、又羞、又怒还灰心,还得强忍着干活儿。丢了地,丢了脸,日子还得过。
李司法上门,张富户一见他就哭了。李司法不像以前那样安慰他,开口就是:“娘们儿似的嚎什么丧呢?快着!知府大人回来了,他老人家真是英明!一回来就看出来毛病了。你当初立契,谁做的证,谁做的保?”
张富户一家怯怯地问:“李大人莫不是拿我们寻开心?知府大人也不喜欢富户的吧?”
“呸!”李司法道,“知府大人最是英明,什么不喜欢富户?是不喜欢违法!不就荆五那事儿吗?荆五干得对了?呵呵!敢骑到府衙头上,打不死他个小兔崽子!将自己与荆家放到一类,也不看看你配不配!趁早的,不想翻案我就走了!你哭死算了!下回再来一个与你打官司的无赖,我就都让给章司马审,再不管你了。”
张富户一听,赶紧跪下:“李大人救命!”
张家全家跟着下跪,李摇头叹息:“早干什么去了呢?快着些!”
有李司法出面,证人也找到了,私订的契书也找到了,李司法向他们保证:“你是证人,往衙门里立档的事儿也不归你管,是他们办疏忽了,不会打你的。再说了,这上头有你的画押,你想躲也能躲得开呀!”
哄好了证人,再对张富户道:“你是苦主,还要你出面!否则章马私下向知府大人服个软儿,怕有后患。还要你出头。”
一听“出头”张富户又怯了,李司法骂道:“怎么这般扶不上墙?锁了!”
张富户这一生,不能说完全的奉公守法,逼死人命或者逼得人卖儿卖女的事儿还真没干过,自忖也没犯什么大恶,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这般田了了。
接着,他心里就舒服了一些,李司法直奔张无赖家,将喝得烂醉的张无赖也一条铁链给锁了!
天还没亮,他就将事儿给办好了,没白没黑地赶路,第二天下午就赶到了府城。张富户家里有钱,给他备了匹马坐着,张无赖到手的地当不得马骑,被拖着走。饶是秋收,府城人也比县城多,这样的一行人进城就吸引了许多人围观。
李司法在衙门前将二张的锁链解开,让张富户再击鼓鸣冤!
……
有人鸣冤,且前面是章司马审的,祝缨就出面了。
升堂,张富户的状子都是李司法在他家里给他补的,写得倒还清楚。
事情都是祝缨安排的,她还是将章司马请到了堂上一起审,又放开了允许百姓来旁听。虽然是秋收时节,该闲的还是闲着。连苏鸣鸾母女、隔壁郭县令都穿着便服猫着围观。
祝缨先命双方陈述,然后下令:“庄家带上来!”
庄家一脸土色,跪下道:“大人,小人再也不敢了!”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庄家,这人在“道上”也算有点名气,他是干什么的,人人也都知道。先诱赌,小输给赌徒勾得赌徒继续赌。再出千,骗光了钱之后就借钱给赌徒,然后收债将人家当全给收了。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落他手里的赌徒脱层皮能出来都算幸运的。
人人骂他。
祝缨翻了翻契书,道:“二十板子。”
二十板打完,再问:“何时欠,何时还的?”契上都写着,祝缨这是故意问的,就是让庄家自己说出来。
庄家道:“二初六借的,四月初三还的。”
“欠多少,还多少?”
庄家道:“欠二十贯,两月六分利,二十二贯四百文。折布二十三匹。”
祝缨又问张富户,地是什么时候买的,花了多少钱。
张富户叩头道:“小人一时糊涂呀,没有上衙门过户……”
李司法喝了一声:“回话!”
张富户被喝了一声忘了祝缨的问题,李司法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张富户道:“四月初二立契,一手交钱、一手立契。他要三十贯,他的地有几年没耕了,不值那个钱,还价到二十五匹。”
“哦——”围观者都发出了明白的声音。
祝缨再问:“中人、证人何在?”
张家族老出来了,说:“是小老儿做的证,确是给了布的。还记得上头盖了印子,是个‘富’字。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追查得到了。”
祝缨看向李司法,李司法道:“都封存了!可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