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拧了钥匙打火,旁若无人的驱车下山。他给过死亡一次机会,向它换取宝贝日后的快乐和幸福。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死亡或许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能让徐楚宁开心一下,这就够了。他事事都要计较得失,一分一毫地去计算投入和回报的比例,可唯独这个决定,他像一个失心疯的赌徒一样,赌上所有只为了换一个不确定的笑容。宝贝想要他死,才能开心?那好。他高兴就行。他渴望徐楚宁的笑容已经太久了,他甚至想拿刀把徐楚宁的脸划开,然后用线缝起来,把嘴角硬生生牵起,不要再摆一张冷淡的脸,不准再对他露出冷漠的表情!徐楚宁永远都不会知道,有很多个夜晚,男人睁开清醒的眼,拿着美工刀坐在他身边,将他拥在怀中,想要割开他微抿的唇角。最近的一次,颤抖的手握着锋利刀刃,已经落在徐楚宁脸颊上了,梦中的人似乎噩梦连连,从眼角渗出泪水,默默无声地哭了。郁风峣虎口一紧,刀子割进了自己的手心,又扔到一边,随手用纸巾包起来,大掌轻轻拍着怀里人的脊背,哄他。他想要宁宁真心实意的笑容。希望徐楚宁不要骗他。如果他的死亡真的能让宁宁高兴一回,那他愿意入身赌局。但事实还是他赢了,死亡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没有带走他,他就能再翻盘。再说了,宁宁为他戴孝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车子行驶在山路上,每一处都是险象环生,平时这种路压根儿不会让车子上来,要不是大雨天的疏于管理,他也不会钻了空子。车子行到一半还熄火了,他还能下车,一瘸一拐的走到前车盖那里,把车盖掀起来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修好再继续下山。这场大雨带给他最大的痛苦,大概就是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空气潮湿寒凉了,便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刺痒一样,抓心挠肝的,只有把伤口撕开捣烂,抠挖得血肉模糊,才能平复那阵郁闷和烦躁。第二痛苦的事情,是总让他想起和宁宁初遇的那个雨天,那时他还健康,他可以欣赏雨景,也可以欣赏面前的人,不用死拽着方向盘,强忍着双腿的痛苦,强忍着想一脚油门下去,随便撞死几个人的癫狂和躁动。实在是太疼了。他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车身几乎是甩出去,在湿滑泥泞的道路上,轮胎打滑了好几转,撞进一旁的枯木丛,车子擦着粗壮的树干停了,停在犄角旮旯,很刁钻的地方。男人喘着粗气,双目通红,颤抖着紧攥衣料,一拳砸在膝盖上,以痛止痛,伤口再次裂开,鲜血冒出来。可那一阵钻心的骚痒和刺痛从骨头里往外冒,简直冒到牙根子上,骨头缝里似乎有蚂蚁在爬,整个身躯都不停的打着冷战。“操……”那一瞬间他有一点后悔了,他该听姐姐的话,就待在家里,做一条被栓起来的狗,他的姐姐主人会养着他,会给他一口饭吃,还有医生。但他跑出来了,比起当狗,他更想见宁宁,反正宁宁也养了狗,都一样。苍白的手指用力抠着储物柜的门,好几下才勉强扣开,皱着眉,手臂不受控制的发抖,从里面拿出一管针剂,挽起裤腿,都来不及给皮肤消毒,狠狠扎进去,疼得闷哼一声,又死死咬牙忍住,缓慢地将针剂推入腿中。浑身脱力,手指一松,针管就掉到了地上,过了一会儿,药效慢慢行开,双腿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瘙痒才平复了下来。医生说,这种疼痛麻痒,正是因为你的骨头和血肉都在恢复,在生长,所以会有不适感。男人抬起手,难耐的扯了一下领口,总觉得喘不上气,满身冷汗的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会儿。
总觉得一针药似乎不够,得两针才行。胸口打一针,腿上打一针。「叮叮」手机又响了,男人睁开眼,勉力伸出手,神色平平,眼中却闪过一丝光芒,点开手机,是一条新的消息。宁宁说:【要死找没人的地方死,别给我们的人添麻烦。】目光盯着那一行字,郁风峣突然笑了一下,唇角勾起的弧度有些勉强,却目光灼灼。他费力的撑起身躯,给徐楚宁回消息,这是他们的宁宁,理我。“镇上的应急队从山里拖出去了一辆车。”方栖坐在一旁刷手机,边关注新闻边说,声音高了点,“靠!里面还有一具尸体。”徐楚宁手里的茶杯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荡漾出来,撒在手腕上,钻心的疼。连忙甩开,杯子一把砸在地上,还好是以前的那种老式瓷杯,哐啷两声,倒也没碎。“啊!怎么了?”阿宏也吓到了,手臂撑在轮椅的扶手上,想站起来,探着头往这边看。“没事。”徐楚宁的脸色已经恢复了自然,俯身从地上捡起杯子,脸上没表现什么,但是手还是有点抖,将杯子拾起来,他低声说了一句,“我去下洗手间。”匆匆擦了一下手上的茶水,进了洗手间,用冷水冲了很久,才揉了揉眼睛,靠在狭小逼仄的洗手间墙壁边,摸出手机。新闻已经有点热度了,在本地板块挂着,徐楚宁看着封面吊在起吊机上的白色外壳的车子,呼吸都凝固了。手指迟迟点不下去。阿宏在外面担心得要死,“徐老师,你没事吧?是不是烫伤了?”徐楚宁吓了一跳,连忙稳住声音,“没、没事,一会儿就出去。”阿宏这才摇着轮椅走了。徐楚宁闭了闭眼,忍着力轻轻砸了一下潮湿的墙壁,暗骂几声,才恢复过来,抿唇往外走。奶奶泡了杯新的茶,方栖端给他,有些担心地望着他,“你还好吧?你好像今天上午开始就有点奇怪。”徐楚宁勉强牵起唇角笑了一下,“没事,就是担心。”“不用担心,雨已经停了,排洪也还行,听说预计明天之前就能恢复正常了。”“嗯,好。”徐楚宁没解释,任由他去误解。他再次站上阳台边,望着空空荡荡的稻场,整个人却焦躁不安,又摸出手机,神色凝重,想要把那篇新闻看个真真切切。刚摸出手机,上面就弹出了新消息。【我也看见那条新闻了,好可怜。】瞳孔颤了一下,徐楚宁手指失控一划,就不小心点开了郁风峣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