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东不清楚所说的佛母和罗祖是何许人也,怎么有这么大的绝世神功,受到如此虔诚的崇拜,猜想一定是这白莲会的首领喽。“秉昌,你胡说什么?什么佛母显灵?女匪唐赛儿犯上作乱,于永乐十八年在青州卸石棚寨造反,危害国家,使生灵涂炭,被官军剿灭后落荒而逃,不知去向。算起来是一百年前的事啦,她早死啦!谁能活那么大岁数?”姐夫看舅子鬼迷心窍气愤地训斥道,“还有那个即墨的和尚,标新立异,蛊惑人心,原本是信奉临济宗的小沙弥,后来发疯自称成道,搞出个什么罗教,道教不道教,佛教不佛教的,像个驴八件大杂烩,你们这群傻子还信他。”“不许亵渎祖师!剪纸成兵在我们罗道只是小事情,我这驴子就是大掌柜用纸剪的,会中的兄弟姊妹哪个不知?”听有人说佛母和罗祖的坏话,搂着渔鼓的小老头子当即翻脸,若不是毕秉昌一把拉住,他非得抡园了给王守财一下子。“饽饽来了,水搔浮搂浮搂满,大家歹饭哈水吧。”王老爷子见他们发生了冲突,刚好下人们拎着木桶,端着簸萁送饭来了,便岔开话题,借机拉走一根筋的儿子。小老头气还没消,抓起个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无知,还是个读书人呢,不通事理。狗皇帝朱棣把京城从南京迁到北京,又修宫殿,又挖运河,强征民夫数以万计,俺们山东首当其冲,徭役不休,征敛不息。又赶上连年水旱祸害人,老百姓都吃树皮、嚼草根啦,佛母的一家人被官府逼死,天不绝人,她在上坟的路上偶得神书和宝剑,天降大任,举起义旗,为百姓讨回公道。她怎么不能活着?佛母已经得道成神仙啦。”说着他又用瓢舀水咕嘟嘟地喝下,用袖子擦了把嘴巴,左手竖抱起渔鼓,右手砰砰地拍着底端的鼓面,时不时地左手还夹击着竹子做成的简板,高亢地又唱又说自娱自乐起来,夸赞的都是佛母祖师的神通广大、法术无边。“老人家嗓子不错,渔鼓、简板打得也挺好,这么大年纪,还蛮趣伙滴。”借宿的客人饶有兴趣地听着。指挥佥事小声告之,“打渔鼓和简板,把经文编成歌词来唱,是白莲会传教的方式。”他又不无担心地补充一句,“不妥呀,这么大喊大叫的,不怕倭寇闻声而来吗?”“砰”,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就在街口炸响,不仅使得所有人惊心动魄,就连小老头的歌子也哑然而止了。“完了,完了呀,老于头!是你唱歌把他们招来的。”腾地跳起个中年妇女,她指着唱歌的小老头没好气地指责道,“唱!让你唱,在仓大使高家就是你瞎唱,才招来海盗的。”小老头根本不认账,嗓门提得比她还高,“花妹妹!你怎么能冤枉人呢?我们胜似同生父母的兄弟姊妹,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敌当前,怎么诬陷是我唱歌唱出来的呢?明明是他们早就藏在院子里,等我们一冲进去,碰了个正着嘛。”“够死了,拜吵啦,嫩们真想把外面的海盗招进来呀?”王老爷子一声低吼还真管用,两个人顿时缄默不作声了。毕秉昌掏出一沓黄纸条,纸上用朱砂写着“发光明光灵灵光”七个字,“每人一张吞下去,刀枪不入,驱祸避劫,保你们没事。老于头,把神符分给大家。”他首先将一张纸揉成一团,吞进肚子里。神符迅速分到信徒手里,白衣人们无比虔诚地照吩咐去做,“我的呢?怎么一分到我这儿就没有啦?老于头,是你故意使的坏,因为刚才我说了你几句,你故意刁难我。叫姑奶奶吃亏,不好使!”刚才那个挑理的妇女又挑理了,而且是情绪激动地撸胳膊挽袖子。“花妹妹,你可冤枉我了,我哪里知道少一张啊?可不能让你吃亏,把我的给你,一家人不要斤斤计较嘛。”小老头子极力解释,还蛮大度地将自己的符让给对方。神符刚刚易手,便有两个黄纸条递了过来,是指挥佥事和借宿男子不约而同地送给他。“不用,我福大命大造化大,倭奴的铁炮见了我是射不出弹丸的。”姓于的老头子骄傲地把神符还给他们,从蒙着麻布的筐里抽出根铁家伙,“倭寇的铁炮。”他沾沾自喜地向众人展示着,“只可惜炸膛啦,否则,我也像他们一样,撵兔子似的满镇子去追。”“终于可以拿到手里看啦,跟火铳的原理差不多,这个绳子是干什么用的?”元敬从老于头的手里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端详着,摸摸这儿,掰掰那儿,如获至宝爱不释手。“这就是倭寇的铁炮啊?是呀,怎么多了跟绳子?弄不懂,得找个明白人给看看。”张白圭也是头一回看到真家伙,只可惜长筒子炸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