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舍不得那个人。
他们回头看,他依然在那里,他跟他们所有人告别。他好像在找谁,他永远找不到谁了。
于是越是回望,越是无望。
越是无望,越是回望。
叶诗张口吐血,低头落下眼泪,眼泪与乔应风面上的血一同模糊。她声音很低,和旁边的风若说起解药藏在哪里……
她意识越来越模糊,听到下面质问越来越多,不光是百姓,更多的是那些卫士——
“你到底是谁?!”
徐清圆坐在山崖边,静静望着晏倾。她一动不动,看着残阳最后血红的光和圣母观音身上的血迹一同流向晏倾,她与晏倾对视,晏倾目光安静。
她目有哀意,顺着那日光,看到圣母观音半抬的手指着晏倾,看到所有人都在盯着晏倾。
在这一刹那,徐清圆觳觫一震,望着晏倾清矍瘦削的面容——
圣母观音与维摩诘论佛,看到一个口若悬河、学识渊博的维摩诘。
甘州城的画工们想画出维摩诘的画像,但是维摩诘比圣母观音更加神秘,没有人见过维摩诘。他们讨论维摩诘该如何英俊,该如何从面容上就能看出儒雅风度……
在这一刻,徐清圆突然想到了维摩诘的另一面。
羸弱多病,凭几忘言。
那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佛学典故。
圣母观音前往西域所探的,是一个病重的维摩诘。他被光辉和华光掩藏的,是一个另有苦衷、疾苦所累的人。
那是世人都没在意过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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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倾从身后一卫士手中,取过一面具,向脸上罩去。
最后一丝光落下地平线,叶诗和乔应风的尸体在山巅上挨靠僵硬,宛如石化。夜幕降临,倏而,光影流转,依稀回到了某一个短暂的时刻。
那时候徐清圆与父母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上元节重重灯影中仰头,看到高楼上戴着面具的风华少年。
光影遥远又靠近,记忆与现实在这一刻重合。
那面具戴到了晏倾面上。
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是来自长安的大理寺少卿,晏倾。
“我是上华天的主人,维摩诘。
“我是本该死在天历二十二年的太子羡。”
这是他的一场漫长修行。少年多哀,青年多病。自出生开始就在经历苦难的太子羡,回来了。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有兔爰爰,雉离于罦。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