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欲捧杯,然手上实在使不上劲,便道了声谢,趁现成抿了两口。
巧林放被子时,糊住的神智重归清明,她惊问:“这是在哪?棣州?青州?还是……沧州?”
“青州。”叩落杯盏的同时,巧林的声音飘了过来。
意外、欣喜纷涌而至,她双目灼灼,语气切切:“青州……那是不是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喜讯来得太过突然,她已然将不久前对公孙冀的顾虑抛之脑后了。
巧林望向窗外,元月也跟着望出去,竹影错错,光影斑驳。屏气敛息,潺潺流水悦耳,声声鸟鸣动听。
“你昏迷了三日,他守了你三日。”巧林平静道,“才刚青云来,悄声嘀咕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去了。”
元月认得青云,青云是公孙冀的心腹,追随他驰骋疆场,出生入死。
“是他救我回来的吗?”
“是。”巧林答得干脆,“当时滚落山坡后,你晕了过去,阿武背着你往山下逃。没多久,杜阙引人追了上来。那时,我与阿武都以为死定了,却不想二公子率人冲了上来。”
她斜坐在凳子上,目光放在随风舞动的竹叶上:“阿武将你交给我,拔剑跟在二公子后面和杜阙的人拼杀起来。他们人太多了,阿武渐渐抵挡不住,浑身都是伤。二公子也杀红了眼,与杜阙缠斗不下。幸而大公子带人马来驰援,趁杜阙不防,给了他右肩窝上一箭。一路且退且战,总算慢慢将人甩掉了。”
她讲得波澜不惊,元月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问:“阿武怎么样?有没有事?”
眼前蓦地闪过沧州医馆里阿武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面容来。
阿武……
巧林哀叹着:“右手臂断了,再也拿不了剑了。”
霎时间,耳朵里嗡鸣不止。
一个习武之人,再也握不住剑了……
眼眶登时一酸,泪珠无声滑落。
“……我去看看他。”元月两腿越过床榻,踩住地板,忍痛起身,一步步向前。
这次巧林没有阻拦,扶着她出门,踏过遍地落叶,于溪边一处木屋外站定。
“阿武,元姑娘来看你了。”巧林敲敲虚掩着的门,启门而入。
阿武静静坐在墙角,脚边放着他随身携带的长剑。
那日的话犹在耳边:这把剑是我父亲亲手为我铸造的……
漫漫伤悲涌入心房,元月近前,含泪道:“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若非她执意闯城门,双腿便不会受伤,也不会成为巧林与阿武的包袱。
她愧疚难当,伏地重复着“付不起”三个字。
阿武一言不发,只痴痴盯盯着乌金佩剑。
“元姑娘,起来吧。”巧林强扶她起来,“阿武,你好生养伤,我送元姑娘回去了。”
元月是公孙冀的命,巧林是公孙冀的棋子,阿武也是,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