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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70(第1页)

就已经落下了伤口。原本并不严重,但在薛清极后来的一系列折腾下裂得更开。严律一手搂住薛清极的身体,一手下意识去按住他的伤口,眼前场景和千年前他去按压薛清极的半具残尸的场景交叠重合。周遭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严律的只觉得窒息感席卷而来,额头渗出冷汗,张着嘴大口喘气也无法平复,好似被人从高处推下,强烈的失重感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击垮,胃内翻江倒海,差点干呕起来。偏偏薛清极在撩拨完他后昏睡过去,眉目舒展得好像在做一场美梦,和那时从境外境坠落而下后脸上的表情有些许相似。或许是伤口在挪动时被牵扯到,薛清极略微发出一声咳嗽。这活着的标志让严律从窒息中勉强抽离,他咬牙起身,又弯腰将薛清极给抱起来,疾步走回井边,嗓音嘶哑道:“立即下山!”胡旭杰等人原本老实等在原地,没想到严律再出来时竟然抱着薛清极,登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严哥:“不是,这怎么了?”“好重的血腥味儿,”老棉挣扎着起身,“他受伤了?”薛清极被严律抱着,凌乱的长袍衣角滴答地落下些许血来,呼吸也并不明显,只侧头靠着严律的胸口,双眼紧闭。仙门的几个小辈儿都慌了,董鹿举起手机道:“我刚才已经联系到肖揽阳了,他倒是已经醒了。”说这话时她顿了顿,眉头蹙起,但还是很快道,“我们带的有医修,他应该马上就能上来——”话音未落,便见妖皇已又化出原身,长尾卷起薛清极轻放在背上,转瞬便已朝着山下奔去,只撂下一句话:“让他们在原地等我!”天色已微微见亮,浓稠的黑夜将散未散,严律只觉得伏在自己身上的薛清极浑身滚烫地要将他烙穿,这痛感四处扩散,在体内冲撞。恍惚间他竟然想起上神。祂寂灭时已虚弱不堪,魂体在被他的兽牙咬碎前曾以指点在他眉心,声音悲哀怜悯。——“我盼望你遇到难以割舍的人,又盼望你一生都没有牵挂。对你来说,短暂的光亮过后将是漫长无尽的黑暗与痛苦。遗忘对你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忘记光亮,才能忍受长夜。”他那时并不理解上神的话,只是愈发觉得活的没有滋味儿。他确实忘得很快,因为那些漫长的时间里并没有特殊的需要他去记得的事情。他恍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大部分都停留在薛清极死的那天,在那之后的每一天都不再有任何区别。原来痛苦是“永远停在了那天”。因为是个精怪,所以山怪的记忆并不怎么清晰,薛清极以它的视角看这世界时只觉得无聊。好在这些记忆大多可以随着薛清极的心意迅速划过,他走马观花似地在这些记忆中游走,零碎的段落从面前划过。他一会儿看到前来祭拜的山民,看到他们眼中的贪念与欲念,一会儿又瞧见洪宣坐在身边,手里忙忙活活地在揉面,说要给山怪做自己刚学会的面点。紧接着便是被砸毁的山神庙,又看到如厉鬼般在庙中谩骂的村民,看到洪宣是如何被山怪拖进地下洞穴。山怪哭了又哭,它自己也不知道原来一个精怪竟然会这么能流眼泪。薛清极以山怪的视角冷眼旁观,等山怪终于停下了哭泣,在洞中等待了漫长的时间,洪宣仍不肯醒来。

山怪终于站起身,出了洞,回到地面的柏树旁。薛清极看着它使用术法,又看着它剜出心头血,看它在痛苦中与阵眼融合。大阵从此阵眼偏移,而它也因为没有人魂而永远留在了地下。他在山怪的记忆中挑挑拣拣,那个后来来找它的名叫“虚乾”的男人却始终无法看清眉眼,只觉得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晃神又觉得陌生起来。山怪的记忆似乎一定程度上也被这人影响改动过,没多久便混乱起来,时间轴也胡乱跳跃,一时是引导着山民服用山神水,一时又跳去了它还是白兔摸样时在山林里被猎人追着砍。薛清极颇感无趣时瞧见了妖皇。妖皇每次来时,身上的打扮都随着时代变迁而改变,而跟在他身边的自己的痴傻转世也都穿得十分得体,看得出是受着良好照顾,虽然傻不愣登,但却面色红润,一副没吃过什么苦的蠢相——薛清极这么点评自己的那些转世们。薛清极第一次如此明确地理解了妖皇为什么会说那些转世都不再是本人。他从化成白兔的山怪视角看过去,见到转世的自己固执地去牵妖皇的手,那些依赖与喜爱不加掩饰,对痴傻的他来说,世界是围着妖皇在转的。分明是自己的转世,薛清极却觉得十分碍眼。那些转世痴痴傻傻,哪儿懂得看严律的脸色,反倒需要严律来照顾他,偶尔吃不下饭,严律还要想方设法地给他变些口味儿,以喂他吃下去。薛清极的记忆中严律从不是会做这些的妖,弥弥山上的妖皇只会拿刀,压根不懂什么叫带孩子。他从没想过这千年里严律竟然是有长进的——妖皇会哄着疯傻的少年吃饭了。这长进却并没让他感到任何愉悦,反倒像是一把将他的心脏给按进泥潭之中,苦涩起来。山怪那时并不懂太多人类的感情,只觉得待在严律和少年身边十分安心,便时常化成兔子窝在一旁闭目修行。它见了太多次少年伏在严律膝头熟睡的场景,唯有一次不同。那次严律上山前带着少年在村里看了场戏,戏里唱的是痴男怨女爱恨情仇,再上山时少年睡到一半醒来,好像是想起了戏里的场景,竟然直起身来要去亲严律的额头。薛清极好险没直接挥手驱散这段儿记忆,却瞧见严律抬起手来,将少年轻轻推开。少年的嘴唇只碰到了他的掌心,好像是个无处落下的吻。少年懵懂地看着他,似是在询问为什么。妖皇并不正眼看他,只将他按回一旁,从兜里娴熟地掏出个山楂来堵住他的嘴,语气没什么起伏道:“这是跟喜爱的人才能做的事儿。”记忆中的画面昏暗下来,好像山怪想让他看到的记忆也到了尽头。薛清极心中酸涩难平,眼皮也沉得厉害,却仍旧勉强睁开。头顶是村里旅馆熟悉的破烂天花板,屋内仅有的一扇窗户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儿,隐隐有落日的光线在外浮动,却照不进这昏暗的屋中。他身上疼得很,抬手时发现割开的手掌已经包扎好,腰上也已经缠了绷带,血衣换了下来,身体也经过了基本清洗。薛清极嗅到熟悉的烟味儿,微微侧过头。严律早已换了一身衣服,沉默地坐在他床边抽烟,见他醒了也只是抬起眼看他,并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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