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很晚的时候,卡门尔-盖博才回到自己寓所。
圣城三月的夜晚仍然寒风料峭,来圣城闯荡已经大半年了,这里的气候仍然让他很不适应,夏天闷热少风,秋天阴冷多雨,而冬天寒冷干燥。他来到圣城至少感冒了五次,经常鼻塞和咽喉痛。
但这里的的舆论氛围十分活跃,每天都有不同的思想在这里激荡,那些不同类型的沙龙十分吸引卡门尔,无论多么离经叛道,都能找到它的拥趸者。
这对卡门尔来说简直就是一座思想的乐园和宝藏。
作为一家报纸的记者,卡门尔凭借着勤奋与犀利的文笔以及独到的见解,让他很快就在报社站稳了脚跟。
想当初他是带着那位校长的介绍信来应聘的,校长大人当时就说过,我不敢保证圣城人会在乎一个南方小小子爵的份量,你在那里首先接触到的是白眼和冷漠,阶级的不平等在那里会被放大,同时那里也是平等的,人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沙龙,这就是圣城吸引无数年轻人的魅力之所在。
事实上,果然如此,卡门尔在同事的冷漠眼神中从一个见习记者做起,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他的口音甚至被采访对象公开地嘲弄。
但卡门尔没有退缩,他选择了一个极好的切入点,以热那亚内部的税制改革为例,深入剖析了帝国财政现状,文章观点明确,内容详实,数据精确,甚至曾引起财政大臣的关注。
然后他又采访了圣城大学校长帕尔默先生,就科学技术发展与国家经济活动关联性进行采访,实际上他拾肖恩在普瓦图大学内部有关产学研一体化办学思想的演讲的牙慧,但这对圣城学术界来说是一个新概念,同样引起了热议。
这两次报道,成功地让他成为一名正式记者,开始与一些小圈子接触,也得到一些沙龙的邀请,同样也使得他有能力在治安较好的一个区租下这个小套房,而不必跟小偷、诈骗犯和鸦片鬼做邻居。
黑灯瞎火,卡门尔发现自己寓所门口蹲着一个人,那人嘴里叼着的烟卷忽明忽亮。
“是谁?”卡门尔站住了身子,小心戒备着。
那个黑影听到声音,从地上跳了起来:“嗨,卡门尔,我是你叔叔!”
原来是勒布朗-盖博,他的亲叔叔。
“叔叔,你怎么来圣城了?”卡门尔觉得十分意外,“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出事?家里好的很。”勒布朗摇了摇头,“我是来做正经事的。”
虽然觉得奇怪,卡门尔掏钥匙打开院门,把自己叔叔让了进去,这是一个带抽水马桶独立卫生间的两层小楼,价格并不便宜,对于卡门尔这样的知识分子来说,这是一个标配。
卡门尔奢侈地点了两根蜡烛,这才发现自己的叔叔穿着一身颇为讲究的外套,连皮鞋都擦的很亮。
“这是路上买的,你知道这个季节热那亚已经比较热了,我来时还只穿着一件衬衫。”勒布朗注意到卡门尔的目光,
“叔叔,你的行李呢?”卡门尔问。
“唔,我来的太匆忙,没有带,我找朋友凑了两千金路易,还以我家的地契作为抵押从银行借了,就上了一辆马车。”勒布朗的语气颇有些得意。
印象中叔叔是一个乐观派,很爱交际,总能找到活干,因此虽然不是富人,但手头上比一般人要宽裕一些。
他敢借金路易,银行敢贷给他其中的,只是因为他家的宅基地就属于大维希镇,因为靠路边而被集体租借,然后转租给商人或工厂主,另外他还拥有一小块茶园,正由卡门尔的婶婶和堂弟打理。
“叔叔,你是来做生意的?要我说,这可不是个好主意。”卡门尔道。
每天都有许多外省人来圣城碰运气,包括一些想在圣城发大财的人,但大多数人要么空手而还,要么自暴自弃沦为下层而无颜返乡,最终客死圣城,这些人在给家乡亲友的信中或许会吹嘘自己在圣城发了大财。
“我是来招人的,康纳利子爵开办了好些个公司,造船、挖煤、冶铁,还有铁路。我亲爱的侄子,虽然你有大学文凭,你恐怕没见过火车长什么样吧?”勒布朗得意地说道,“那可是一个巨大的钢铁怪兽,走起来,哼哧哼哧,力气极大。”
被叔叔鄙视了,卡门尔无奈道:“所以,你现在为康纳利子爵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