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晟心生羡慕:若有人能为朕这般奋不顾身,该有多好。也或许有这样一个人,能让朕为他奋不顾身一次?
随后,他笑话自己:坐这至尊位置,哪里配谈私情。
“贺爱卿此话何意?”赵晟淡淡问。
景平刚一张嘴,李爻就回头瞪了他一眼。
可想也知道,臭小子选择性失明。
金殿之上说话如泼水,李爻没法让景平把“水”喝回去,拦不住他当殿“放厥词”只得拦在他身前,向赵晟躬身一礼:“陛下,贺大人他……”
“晏初不用紧张,”赵晟拦他,“正如当年在江南,朕只是想听听景平要说什么,不会怪他。”
他示意景平继续。
景平道:“历来各朝,功高震主者不得好死。微臣以为,康南王为陛下奋不顾身多次,陛下看在眼里,深刻于心,也……多有照拂。这鸟尽弓藏的魔咒终能在我朝被打破。只是可悲,当朝总会蹦出浑人来迷惑圣听,拉着陛下被史官记上一笔不仁不义!若真如此,康南王悲、忠臣良将悲、陛下悲、我大晋悲矣!”
赵晟眨了眨眼:果然他每次与朕话茬刚硬,都是为了晏初。
还疯
景平言罢低眸不语。
“鸟尽弓藏”像风在赵晟脑袋里卷了一圈。
郑铮自戕后,赵晟心魔深种,景平身为大夫让他多去坊间散心,看似是让皇上放松、其实别有所图。
而赵晟在遵从医嘱这件事上做得可圈可点,时而让几位近臣、侍卫陪同去茶馆、酒楼听曲、听说书。
他听过外面的叨叨,有时高兴、有时不悦。扶摇见之曾劝:“陛下若是不开心,就别去听那些草根子嚼舌头了。”
赵晟却道:“天下还不是草根子堆起来的么,若不出去走走,有些话朕一辈子都听不到。捂着耳朵执政,只会越来越乱。”
只是不曾想,那些“一辈子听不到”的话是侍政阁安排下去的。
赵晟是心思敏感的人,听过景平的话,眉头一收,坐在龙椅上和尚入定似的缩了一会儿。
满朝文武站在原地,无人言语。
李爻没有回头看景平,但猜到是景平暗中做过什么,眼下正在抓住机会让种子破土生芽。
他不至于太担心自己,像他这样的高官即便被扣谋反帽子,也不会在一息间被发落。
他更担心的是幽州。
李爻忍不住抬眼看赵晟。
从江南还朝不到三年,皇上像被下了邪法降头,经过嘴歪、眼斜,跛脚再痊愈一系列折腾,皮囊好歹恢复如初。可他时而疲惫、时而亢奋,让人觉得身躯里住进好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