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嫣却是甩脱我的手,径直朝着他走去,那人看到紫嫣,神色恭敬地道了声:“姑姑。”
我一时惊住,仔细盯着他上上下下地看,脱口而出道:“林庭茂!”
他朝我颔首,显然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说道“颜姑姑,还是称在下木毅罢。”他说罢,又转向紫嫣,低头道:“木毅来迟,让姑姑受了不少罪。”
我听到一个“木”字,心中已然明白过来
紫嫣淡渣道:“我即刻就可出宫,你还混进宫来作甚么?”
以前的林庭茂,也是现在的木毅,他眼角隐约露出一丝果敢的神色,说道:“木毅要救哥哥出天牢。”
听到他说这话,我愈加惊骇,紫嫣更是勃然大怒道:“糊涂东西!你想要劫狱,这绝对不可以!”
面对紫嫣的叱责,木毅依然不畏缩,焦锐道:“姑姑,哥哥明天就要行刑了,我如果不能救走他,他必死无疑啊。”
“让他死。”紫嫣唇中阴阴地吐出简短的三个字,就让眼前这位七尺男子的沸腾热血从头到脚地冰冷了下来。
“让他死,做错了事就要承担。”紫嫣的声音中毫无一丝感情,她冷眼瞥过还是不肯死心的木毅,厉声道:“我的话你听见没有,今晚绝对不容有劫狱这种事!你想过后果没有,若是成功,从此就是亡命天涯的钦犯;若是失败,林家就连最后保存的一点实力,都会被人铲除!”
木毅神色含悲看了天牢一眼,恨恨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在紫嫣的威慑之下沉默了。
我对此无话可说,帝都中的林氏根基已毁,唯有暗地组织的木家堡中的实力尚存,这是紫嫣反击灵犀的最后筹码,怎能轻易拿去冒险,任由它毁于一旦。
当紫嫣与木毅离开时,紫嫣留下一句话,“姐姐,麻烦你转告灵犀,一旦出了这个宫门,她如果要杀我,就派些有用的人来。若是让些个还不够折腾几下的小毛贼,她不嫌丢人,我还嫌杀他们有失体面!”
我目送青毡布的马车绝尘而去,忽然想到,紫嫣与灵犀间的一场恶斗才刚刚开始。
颜倾天下一枝清艳照清绝5
辘辘一轮声已远,乌云涛策的天陲,慢慢地扯出一线鱼肚白般的惨淡光亮,疏疏地映着这万黛粉觞的宫殿。
密雨如刃,我久久伫立着。突然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纤细而幽长的叹息,“纵虎归山,放龙入海,终归是后患无穷……”
我并不十分讶异,循声转首时,见到一道秀颀的影子一掠,渐渐没入高崆的宫墙拖出的深重暗色中。
紫嫣现在虽被废黜妃位,但得以服侍在太后身边,总算是能庇护得住她一时。其子高舒皓犹是幼童,尚未成年,因中宫膝下空虚,接到凤仪宫由皇后抚养,因此而顺理成章。
尽管紫嫣与林家的落难,但是倒不大有波及到皓儿。他刚刚由内监引着进到凤仪宫时,或许出于孩子的天性,精灵剔透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对于从此离开漪澜官,而居于凤仪宫也没有过多的抵触。看着小小孩子单纯天真的脸,我不由心中一涩,皓儿才六岁,紫嫣如此一去,皓儿与他的生母也不知何时还能再见。
青鸾溯月,宫阙萧森。
随着紫嫣的势力被连根拔起,灵犀在宫中一时风头无双,俨然就是当年如日中天的慧妃,无人能掖其锋芒。紫嫣离宫后大概半月余,一日日地过去,皇宫内外还算平静。但在这时,奕槿龙体违和,罢朝多日。宫中传山话来,深秋浅冬的时令,天气冷暖反复,皇上不过是偶染小恙,但是奕槿自登基以来一向为政勤勉,未有过因小疾小痛而罢朝,更不论说现在一连五六日不见朝臣。这事令朝廷大员无不惊疑。众所周知,轩彰帝正值壮年,春秋鼎盛,身体康健,怎会无缘无故地就卧病不起。
我记得以前尚禁足在冰璃宫时,就听紫嫣说起,灵犀曾向奕槿进言,将金石经伏火祛桨其顽狠恶质,即可转戾为瑞,使之余人体内五脏之气和合混融,即可青春不老,益寿延年。于是奕槿依从灵犀之计,在龙御、华涵、普庆、九虚四座皇家道观设下铜鼎火室,借天地灵气盈聚之地炼丹。
若我猜得不错,奕槿此时得病,并非宫中所说的“天气反复而偶染小恙”,而是服食丹药所致,加之前两日,正好就是九虚观的铜鼎开启献丹之时。我想到这里,就微微觉得心底发颤,炼丹流毒甚重,绝不可小觑。远的不提,据说丰熙帝就是因服用硝石,而身中阳火之毒,心脉摧裂,五脏枯竭。先例在前,奕槿怎么还敢重蹈覆辙?看来轩彰十二年的冬至,当真是多事之秋。
我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喜恶,只是静静地说道:“皇上的病迟早是瞒不过去,拿‘时疾’来当托辞也只能应付得住外界一时,纸终究包不住火。何况当初是灵犀重提炼丹,其中种种布置亦是由她一人操持。这回损伤龙体的事,只怕灵犀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
湛露为我端上一杯热茶,道:“娘娘,此次确实是灵犀夫人的过错,但既然圣意是秘而不宣将此事弹压下来,多半是不想追究灵犀夫人。”
“皇上因服食丹药过度而致病之事,朝臣不敢说破,但大抵是知道了。既然皇上要网开一面,谁有胆子去回驳圣颜。再者,炼丹之事本无定数,若是差了时辰,差了火候,都不好说。”我浅笑,湛露说得不错。看这宫廷中风平浪静,奕槿的确没有要问罪灵犀的意思,待她一如以前那样信任。
“娘娘,还有一件事。”湛露犹豫片刻,扬一扬稀疏的眉毛,最终还是说道:“灵犀夫人怀有身孕,据说已有三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