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向来口齿伶俐,声音宛转如黄莺。一大通话流流畅畅地说下来,无半点滞碍。语调刻薄尖锐,字字句句台讽带刺。
紫嫣深吸口气,依然还是亲厚的口气,话意却是阴冷如冰坨,她道;“夫人那番话说得极是,不过本宫一见刀剑就害怕得紧。懦弱无用之人,哪里还敢行保皇救驾之义举。夫人刚刚还说‘为三殿下挣得一个好前程’,万一夫人口中轻轻巧巧的‘以身相护’变成了‘以身相殉’,这样一来,再隆重的‘大富大贵’本宫也是没命消受。”
紫嫣话锋泠然一转,哼了声道:“夫人如此会为他人设想,倒不如留着这份心为自己考虑。夫人若前去救驾,如此英勇,皇上定是大为感动,夫人说不定能因此为自己挣得一个好前程,夫人今后也能享受大富大贵。夫人眼下无儿无女,日后堪忧。但夫人是深谋远虑的人,自然不用本宫提醒。想当年先帝爷的薛氏废妃隆宠无限,最后就是败在子嗣之上,而夫人莫弄得像她一样。”
紫嫣提起“薛氏”这两个字时,灵犀的反应似乎格外敏感。我看到她的眼角悚然一跳,正好是生着堕泪痣的位置,她处事向来云淡风轻,仿佛万般地不在意。而我,足第一次见到她类似于被激怒的神色。
我无暇顾上她们,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刺客初现之际,三殿下和樱若正好就围在青衣汉子身边,三殿下先前就跑开一段距离,他见机又快。当刺客亮刃时,他已溜烟跑到舞场边缘,正抱着四殿下后退的毓妃,见状慌忙腾出一手擒住他,拖着两名皇子藏身在御林军的守卫之后,眼下三殿下大抵还算平安。
但是,身处险境人的是樱若啊!樱若那时猛地绊了一跤,覆面摔倒在地上。再要躲避就失了先机。她跌撞失措地坐在地上,水意莹莹的眼眸惴惴如受惊的小鹿,皱着通红的鼻尖放声大哭。任她平日怎样跋扈任性,满脑子古灵精怪的主意,现在她只是一个性命堪忧的小女孩。
四下充斥着尖叫声,杯盘倾碎声,奔跑声,将她纤细惊惶的哭喊隔得支离破碎。席间的大人都在自顾不暇的逃命,哪里还能顾得上她。樱若身上穿着红绫薄衫,那抹单薄的红色,逐渐被杂乱无章的色泽所掩盖。仿佛就是一朵纤弱的红色小花,承受着无数无情的脚步践踏,最终被浑浊的尘土所湮没。
我觉得像是被马蜂的尖刺螫了一下。她那么惊惧,那么柔弱,那么无助,就像狼群裹挟着的小羊,任何一枚獠牙,任何一刨利爪,就能顷刻要了她幼小的性命。莫名其妙地,脑中霎时卷起一波一波的剧痛,如浪潮般汹涌滂湃,刺激着我脆弱而敏感的神经。
“姐姐,不能去!”紫嫣惊叫一声,她曳动群裾,疾步追来,急迫地想要拖拽住正要往里而冲去的我,却还是晚了一步。
“姐姐!姐姐!”紫嫣急得声音都颤抖起来,在我身后高扯嗓门连声叫喊,我却是惘然末闻,艰难地穿过拥堵闭塞的人潮,朝着樱著的方向跑去。
“樱若!樱若!”在一片嘈杂声中,我大声地唤着她的名字。在纷杂如潮的人群跌跌撞撞地前进,却是怎么也到达不了她。
我心神绞痛,焦锐如焚,寻找着视线中那抹纤薄弱小的红影,繁琐累赘的群裾后摆不知被谁踩到,险些就趔趄着摔在地上。
雪芙殿内,御林军训练有素,凭着熟悉地形和人数众多,从最初的被杀的措手不及,逐渐反转局面,众侍卫愈战愈勇,将原本危如累卵的情势堪堪控制住。而殿外匆匆赶来援救的御林军,奋力厮杀,近乎是拼着同归于尽,最终冲破了刺客在雪芙殿玉桥设下的关卡,阻碍一被扫除,御林军声威大震,一时势如排山倒海,不可遏制。兼之内廷侍郎盛醢率将士而来,外部力量源源不断地贯如殿中。
此行潜进宫廷的刺客即使都是武艺精悼之辈,毕竟寡不敌众,眼下渐处于劣势,败局已定。就算拼个玉石俱焚,谋刺圣驾,再绝无可能得手。
“樱若!樱若!”我竭尽全力,朝着那红色的小小身影跑去。在离樱若约有一步时,突然间好像后背被人猛推一把,我整个人扑朝前,展开手臂将樱若拽到怀中,身体“咕噜”顺势滚到一侧。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一截寒光冷然的剑刃,恰好就砍在我眼前不到一寸的距离。
刃口锋利,惨白如霜,映着我此刻同样惨白如霜的脸色。
我还没能来得及反应,头顶就冷冷地灌下一个阴鸷的声音,“杀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妮子,若不是她,怎会害得咱们的计划提前败露!”
不好!刺客谋刺不成,撤退之时要杀掉樱若泄愤!
“住手!”我将樱若整个都压在身下,感觉到那娇小孱弱的身体在我的怀中剧烈颤抖。他们的目标是樱若,若是此时我放手,我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我不放,我就会陪着樱若一起,在劈头盖脸砍落的利剑下,当场丧命。
放还是不放!无数纷纭的念头,在脑中如涣散的星芒掠过,壅塞得几乎要炸开一样。
最终唯凝成一个念头,樱若绝不能死!
我用手臂愈加紧地揽住她,这个小女弦仿佛天性中就与我有种莫名的感应,千钧一发之际,我根本不能,也做不到陷她于险地,弃而不顾。
抬首的刹那,唯有剑锋劈落时带起阴绝的冷光,晃晃然搅浑了周遭的所有事物,眼睛都要被这般的光芒刺瞎。
“颜颜!你快回来!”我听见男人低沉的喊声,喉咙间暴出的声啬因急迫和忧惧,听来有些粗嘎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