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会为他说情。”奕槿含笑看着我,那笑容中徐徐晕开暖意漾漾,他拥紧我的肩膀,似是玩笑地道:“要说还是这樱若,整日出鬼主意上哪里去玩,皓儿本就贪玩,现在愈加不肯在读书上放心思了。”
我在奕槿怀中发出微弱地“呀”一声,不假思索地辩解道:“不关樱若郡主的事。”
那刻变槿看向我,限中略有疑惑,道;“朕不过说樱若—句,你倒是急什么?”
我看着他半响,忽然“呵呵”笑道:“原来槿虽贵为九五至尊,但心思竟是跟世间所有的父亲一样,自己的孩子终归是好的,若是不好了,也全赖在是别人的孩子教坏了。”
奕槿此时神色一震,温润如墨玉的眼眸,霎时溢满了欣喜,这欣喜中还藏着一丝不可置信,声音有些微颤着道:“颜颜,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极难得开口称他为“槿”,我想这宫中那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胆敢赢直呼帝王的御讳。而我可以,是他给我的特权,他说我以前就是这样称呼他,他希望我能像以前那样,可我总是尽量回避着,万不得已时也是唤声疏离淡漠的“皇上”。他虽未因此事刻意勉强我,但看得出他面对我的生疏,眼底总会掠过一闪而过的淡淡失望。现在我愿意唤他“槿”,虽是毫末小事,怎不令他欣喜若狂。
我哂笑一声,撇过脸去却是不肯再开口,奕槿在我半边莹白清凉的脸颊上,用力印下一个吻触,让我觉得有些微的痛,他深情脉脉道:“没事,朕说过朕可以等,等到你能再次真心地悦纳朕的一日!”他的脸上瞬间焕发出少年人的蓬勃和激情,清绵如水的呼吸撩起耳畔游离的发丝。
我温驯地伏在他胸前,唇际却莫名溢出隐约的苦笑,昕他讲述我们的过往应是极相爱罢,山盟海誓过,刻骨铭心过,承诺了白首之约,注定了长相厮守。
我此时感到一缕落寞如烟淡淡地拂过心间,三年来,我始终记不起奕槿,也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君,更记不起我们曾经的感情。
他却说可以等,等到我能再次真心悦纳的一日。可是我们之间真的有那一日么?
“如果……”我嚅嗫着,有些话在齿间千回万转,滑到唇际却是骤然无声
“颜颜。”奕槿情意缠绵地唤着我的名字,他的下颌有满月般温润柔和的弧度,抵住我的前额,轻轻打断我的话道:“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或许热烈的爱情,就像诗经中那首情词恳切、绝丽动人的《上邪》。那首诗烂熟于心,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衰竭。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奕槿那时的笑意宛若春风,宠溺地刮我的鼻尖,“傻瓜,哪管江水为竭又如何?哪管冬雷夏雪又如何?”他一字一顿坚定地说着,仿佛要将每个字都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里,“朕——绝——不——会——再——让——你——离——开!”
绝不会再让你离开!
我怔怔着,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磅礴的深情,风吹乱额角的几茎碎发,绵绵地贴住肌肤,心间空茫,仿佛我的身体也是空茫而虚无,被风恣意地穿透过去。
午后的阳光浅薄迷离如纱,渗透过单绡帷幔,晕染了一点点绯然的颜色,恍若初桃新生,我们的影子重叠着拖曳在地上。
我们就这样静静坐着,说着话。我从窗口看去,庭院中疏落地植着四、五株晚樱,因冰璃宫地处僻静清幽,满枝拥簇着的浅绯樱花如云如雾,还未到凋谢的时候,湿润的泥土薄薄地覆着落花。我忽然想起樱若,好像就是在刚刚,我还看见她“咯咯”笑着站在树下,小小的孩子,却是架势十足,赜指气使地叫宫人给她去攀折樱花。
奕槿浅笑着,无意地提起道:“樱若似乎有些喜欢黏着你。那两个孩子可烦扰到你了么?”
我摇摇头,道;“他们都很乖,哪有烦扰不烦扰的话。而且我也觉得樱若郡主真是极可爱。”
“哦,难得听颜颜夸奖一人。”奕槿笑着。
我双眸一转,看着他清俊的面容,侧过头佯作沉思状,说道;“三殿下也是聪慧……”
“好了。”奕槿爱昵地揉着我的发丝,薄唇勾起一抹笑意,炙热的气息直扑我的耳畔,“别管他人怎么样了,朕却只想要跟你的孩子。”
我倏然一惊,眼眸蓦地对上他黑不见底的疃仁,漾漾汤汤如两涡湛辙的深潭,似曾相识,却又如此陌生。他爱我罢,毋庸置疑,可是他真的是我曾经挚爱的那个人么?能与我一起看过金谷花开,剪过西窗夜烛,渡过画船明月,听过雨湿芭蕉,踏过夕阳芳草,最终携手走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走向那所有爱情都期盼追索着的唯美归结?我感到一阵惘然。那一晚,我却没有再拒绝他,自从青阳寺的那一场初遇,转眼间十三年过去了,我们大概都过已了年轻冲动的年纪。而那晚他却像少年般紧张和热切,但始终动作轻柔,生怕伤害到我。我伏在他的臂弯里,身上每一寸肌肤仿佛都被他的体温烘焙熨帖得滚热起来,然而背脊却始终透着一丝寒意,身体颤抖着,像是因为某种未知的恐惧。
最终,我倦然地阖上眼眸,浮生一世,岁月静好,或许是如这般么?
窗外,春深似海,花事荼靡。风间簌簌地追逐着一阵流樱如雨,嫣香细软,樱花短暂,恰如那夜转瞬寂灭的烟花,很快也就要到了凋零的时候罢。
颜倾天下遥山眉妩来时意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