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奴那双深凹在眼窝中的眸子动了动,面朝灵犀行了个礼,然眸色中带些不屑,回道:“回这位娘娘的话,宸妃娘娘体质虚寒,而药材亦分温热凉寒,娘娘方才所言附子属寒,若是用恐怕不妥。”
灵犀淡唇微挑,不以为忤,依旧和颜道:“女医大人怕附子加重体内寒气,其实倒也无妨,若是另取二钱干姜与之惧下,即可缓解其寒性。”
晦奴闻言付之渡笑道:“娘娘,干姜与其中一味药山栀相克,娘娘毕竟未看过药方,能将方子中君臣佐使猜得八九不离十,已是厉害。”
晦奴的语气淡淡地,就如她一贯的性格,但是任谁都听得出她话中的几分轻诮之意,灵犀如是饶有兴趣,沉思着道:“肺禀西方之金,行清肃之令,治节一身,若是医治最宜用清金肃化之品,
佐以止血,和伤之剂。但医术中砭刺、针灸、按摩、沥液、热熨五娄,若是逼出药材精髓浸渍砭石或热敷于病灶处,其效也未司知。”
晦奴道:“娘娘司知疾在腠理,沥熨之所及,在忖针石之所及,在内府火齐之所及,前二者皆司但效用不及啊。”
灵犀恬然笑着,微扬下颚,仿佛是在思忖着什么。
晦奴方才应答自如,但看着面前这位容颜灵秀的女子,眼中由不得闪过一线讶然之色。
灵犀见到殿中诸人都在看她,忽地粲齿一笑,道:“女医大人莫见怪,一孔之见罢了。”
只见她一双妙眸如流波潋滟,白玉似的脸捌得雅角的那颗泪痣愈加黑如点漆,恍若也如那双侔子般带着灵气,“呵呵”地笑了几声,她侧过脸朝弈槿口齿清脆地道:“女医大人是太医院荐上来的,医术好自然是没得可挑剔,要不然怎能在姐姐冰璃宫中供职多年,况且婉辞可不敢给姐姐的药方添减什么药,或是说什么治方,若是姐姐有些什么事,皇上还能轻饶了婉辞。”
灵犀轻俏可爱的一番话,将众人们都逗得笑了,原本僵凝气氛霎时和缓许多。
有侍女为她奉上茶来,说了那么多未免口干。
此时,弈槿道:“婉辞,你的医术可是精进了?”
灵犀妙眸一转,嗔怪道“皇上说什么精进不精进,倒是没来由地让人觉得臊,让人听见还以为婉辞真的精通医术来着,左不过以前跟从在师父身边,好些年耳濡日染,略略懂些皮毛罢了。”
既然如此说,她口中的师父应是清虚子无疑了。
她性子灵动,又似与晦奴有些投缘,正留着她问些医术用药上的事宜。
我支着前额,神色乏倦,弈槿柔声问我是否不适,我恹恹地答上一句,正说话问,有个御前的太监踱步进米,候在帘外说了声“有事禀报”,许是不便当着富妃的谭『说,变槿便走了出去。
灵犀与晦奴两人离得与我有些远,但看得出灵犀聊得比较专注,而晦奴的态度始终淡淡,她问叫方才答一句。
弈槿走出后,我听见那边传来一声轻笑,好像是灵犀的声音,她说得极轻,且又是背对着我,昕得不太真切,模模糊糊似有这么几句,“晦奴的医术不错,若是本宫眼光不差,晦奴先前并不为医,少从他学,医乃是之后速成之功。但你慧性极性,硬是将医术读透了,但医术亦是讲求功底经验,不是读透就够了……·”
我抬起头,眼中正好撞入晦奴苍黄的面色大变,竟是煞白了几分。
颜倾天下似曾相识只孤檠7
冰璃宫,落落庭院。
刚刚那名内监己然退下了,弈槿正要转身回去时,正好撞见灵犀出来,于是随性问了一句道:“婉辞,朕看你兴趣颇高,在跟女医说些什么?”
上官婉辞乌眸妙转,带着几分戏谑道:“皇上,原来还是能看见婉辞,婉辞还以为皇上一门心思全在姐姐身上呢。”原是一句调笑之语,弈槿脸色却是微微有些发寒,并不理会着她。
上官婉辞朝他灵慧一笑,跺脚道:“无心的玩笑话,皇上就不要跟婉辞计较了。婉辞正要到太后那里拜会。”
弈槿淡淡应声,“你去母后那里?”
“其实婉辞开始就是这个主意,不想稍稍耽搁了些。”灵犀笑道,“方才在上林苑看见韶王妃,和韵淑郡主一并朝天颐宫去了,想必殊儿丧姐也在。婉辞去走一趟,天颐宫多日不去走动了,一来向姨母请安,二来省得姨母挂心,疑我是跟殊儿表姐在怄气。”
“这样也好。”弈槿语声仅是散散,忽然想起什么,眸中光芒一紧看向她,问道:“婉辞,你刚才说医理时倒是头头是道,怎么朕以前让体医治颜颜,体却要推说是不治之症。”
四月初的风犹染着清冽的寒意,像是茫然地绕过什么,又空空荡荡地吹了过去。
灵犀脸上笑容渐凝,眼底底流露出罕见的肃重之色,“表哥,若仅仅是肺疾咳血。婉辞还是有把握治,只是她身上之前中的毒……”灵犀的话滞了一下,眼角旁溢出一丝余光,却是落向冰璃宫正殿的方向,“过于凶险啊,却是真的是无能为力,想当年家师清虚子亦只能摇头说‘这命医不得了’,婉辞纵然懂些医术,也断断胜不过师父。况且师父心肠宽厚,生平医病救人无数,若非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弃病者而去。”
弈槿蹙眉,说道:“你说得倒也有理。”
灵犀端正向他行了礼,就要退出去,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面容恢复一贯与弈槿说话的轻松的神色,眸心清凌凌地道:“表哥,方才说婉辞跟女医说话兴致颇高,其实婉辞也是好奇心重,怎么那晦奴的医术比师父的还要来得高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