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姬挑眉,扬手格挡,两道白光在虚空中剧烈相碰,“嘶”极其清脆的丝帛撕裂的声音,我手中的白绫从正中被生生撕开,随着她势如破竹地迫近,灌注劲道的白绫瞬间化作两道残布颓然委地。
我一时惊骇于丹姬如此强悍利素的力道,虽我自幼谙熟凌波舞,对摄魂绫的一招一式都了然于胸,但是功力上若是相较习武十数年的丹姬,还是要逊色一大截。我的唇角浮现极淡的笑意,不能硬拼的道理我懂,我朝后一退,她一击落空而重重打在紫檀风座上,向来以质地坚密硬实的紫檀木,此时如老人迟暮般,吱呀出一声极沉闷的响动。
丹姬伸手撕破罩在外面的白色孝服,“哗啦”一声露出穿在里面的英挺峻拔的女子劲装。霎时间湮尘宫中气息凝滞,凌厉的杀意霎时激迸。
“好好好!”我背脊微寒,略一沉息,抚掌一连说了三个好,“丹姬,你今日是设了圈套等着我来跳,姥姥的祭日也不过是你诓骗我来凤祗的一个借口罢了!”
“是的。”丹姬的指间纠缠着白绫,似笑非笑着看着我。我的武功到底不如她,瞬时白光暴涨间,我尚来不及反抗,那幽凉的触感如蛇般蜿蜒上温热的脖颈。
颜倾天下北阙青云不可期8
“住手!丹姬你可知僭越!”
我抬头看见,珷玞和其他三位在凤祗资历颇深的姑姑,身披缟素孝带,步履急促,衣袍带风地踏进湮尘宫。
“今日是先主祭日,你们如此成何体统!”
“今日正好是姥姥祭日,姽婳丹姬要在此清理门户。”
丹姬轻挑一双修狭的凤眼,睥睨四位面容凝重的姑姑一眼,摄人的气势分毫不减,她根本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兀自从袖口抛出一卷轻薄如烟的玉帛,她指着我肃声道;“姥姥留下遗诏,琅嬛若有异心,姽婳可将其手刃,而不追究僭越之罪!今日琅嬛身为凤祗之主,却叛离本族,倒戈高氏,致七世使命不顾,情令智昏,甚至意图削弱伏眠国力,侵蚀祖本,姽婳丹姬难道不能杀她?”
那卷抛出的玉帛含着力道,径直打在珷玞姑姑的身上,她颤巍地将其攥在手心中,苍老的面容霎时紧绷得煞白。
湮尘宫外传来纷杂错乱的步履声,那样的声音连苗圃中无数披离的花枝振得颤颤不已,从来僻静无人的湮尘宫外,现在竟然集结了重重兵力,此时我唇畔的笑意才慢慢冷凝。
我想到她切切咬牙说出的一句话,我要在你最幸福的时候毁了你,仿佛有一阵寒潮劈头盖脸地袭来。
“丹姬你倒是能沉得住气,捱到今日。你简直就是卑鄙,就算杀我,也要给自己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姑姑中除了珷玞还勉强维持着冷静,其他三位见此威赫的架势早已色变。我面无表情,扬起手臂一个个指了过去,她们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被我冷冽的眼锋扫过时,皆是面色赤赧,畏惧地避过头去。凤祗中的那些长辈,我们都尊称一声“姑姑”,但是我同样清楚,凤祗中真正掌握实权的是四位姽婳将军,她们现在都是摄于姽婳丹姬的成势,根本无力阻止丹姬。
空荡晦暗的湮尘宫中,气氛顿时冷凝般地僵持住,呈现出诡异的一幕。
一道白绫突兀地横旦在我与丹姬之间,她依然是那副嘲弄冷峭的神情,指间操控着白绫一端,面无表情地像是在操控着牵线的木偶。此刻的我素衣缥缈,宛如一朵盛开在冰泉之上清冷到极致的淡色素莲,坐在紫檀凤座上,而白绫另一端就如同一只冰凉的触手,缠绕着我的脖子。那是真正命悬一线的时刻,她只要轻轻勾动手指,就可以致我于死地。其他人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大声都不敢出。
我深深屏息,喉咙间一涩,道;“看来我今日是插翅也难飞了?”
丹姬的眼睛中隐隐喷出几簇怨毒的冷焰,指端缓缓地收紧白绫。
我无惧地看着那双幽蓝氤氲的眼眸,忽然笑出,俏然立于浸染着凉露风中,指尖无意地点在眼眸的方向,“当着众人的面,姥姥的生魂也在天上看着,我最后问你一件事情。你究竟是不是北奴安插进伏眠的细作?”
“要清理门户么?那么要不要算上这么一桩。”我目光满含挑衅地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像是遽然被一把冷水湃在头顶,皆是面容惊变。
“圣女你说什么……”
“姽婳将军……”
就在那瞬间,异常尖锐地“嘶”一声,横旦在我与丹姬之间的那道白绫被凌空斩断。突如其来的力道,我仿佛脱线般重重地撞上椅背。
“丹姬!你真是过于放肆!”一声清叱破空而来,我眼前闪现一道秀逸颀长的身影,身着与丹姬同样的白色劲装,左肩位置修一朵嫣红如血的红棘,来人正是姽婳元君。
她肃身而立,右手执剑,正是她在关键时刻,为我挥剑斩断的那道夺命的白绫。
丹姬看清是她,怒叱道;“元君,你胆敢拂逆姥姥的遗命。”
“到底是姥姥的遗命,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元君的神色中全无平日的戏谑挑挞,直指着她道:“我就知道,你刻意支走我必有隐情。”
“那又怎样!”
“你这是在逼我不得不翻脸了……”元君骤然翻转皓腕,薄刃进出凛冽寒气,灌足力道的一剑,出其不意,硬生生地将丹姬逼退了一步。
元君朝后猛地抓住我的手臂,低喝道:“琅嬛,快走!”
“住手!”就在两名姽婳将军交手的瞬间,凤祗长辈们一时不知所措,殿中遽然混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