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事都是注定好的吗?全副心思地相爱着,休是我的唯一,我亦是你的唯一。可是我与他之间免不了还是有缺憾。
我转了个身,软枕挪了位置,一串嫣红珠子从丝缎靠垫下滑山,“玎琮”地落在地上。我低头一看,是前些天乳母教我打的珠络子,用细如胎发的金丝将红玉珠子穿起来,这种红玉凝光如血,颗颗珠子不是浑圆,色泽形状都如红豆般,人又称这种红玉为相思子。我在接口处用金丝细细地绾成同心扣,做好后就一直塞在了软枕底下。
奕析俯身将珠串捡起来,红殷殷的珠子映着手心白暂的肌l肤,每颗珠子中都好像注入了莹洁的光辉,有种说不出的夺目。
我心里满是怆然,极力地将涌到眼眶的泪水逼了圆去,他看着我倔强冷清的侧脸,一时难以开口,只是默默地将那串相思子塞回软枕下。
夜似乎已经深了,烛台上的一簇火苗兀自摇曳,这样微渺的一盏灯都只照亮了我们半个了侧脸,另半边浸在各自的黑暗中,以前觉得静静地和他在一起,是最安好宁和的时光,没想到这刻竟然会静到如此的难捱。
奕析深叹口气,像是在反复斟酌着,最后他才问道:“以前你在繁逝养病四年,我曾暗中托人带给你的信,你有没有收到?”
“信?”我蓦然惊起反问,“什么信?”
“你不知道?“奕析见到我如此反应,同样是惊讶,随即神色稍稍有些激动道:“可是你当时还写了一封那么绝断的回信给我。”
我被他说得更加惘然,说道;“有这样的事吗?可是我根本一点都不知道。”
奕析倏然起身,疾步走到一方紫檀木书橱前在隐蔽处拿出其中一个雪白素锦缎盒,将一封信拿给我看。我心知其中一定有古怪,顾不得伤心,急匆匆地将里头的信纸抽出来看。
入目是我擅长的行书,看得我倒抽一口冷气,这信纸上的字确实是我的,我愕然地抬头看奕析,可是这封信却不是我写的!
信中写得言简意赅,大致说我既然嫁给耶历赫,就是他的女人。必定竭尽此生为两国边境和睦贡献绵薄之力,誓死完成作为和亲公主的使命,才对得起胤朝所赐“宜睦”封导的荣耀。信中态度强硬地劝韶王对我绝了念想,并且劝诫韶王理应在国家用人之际,承担作为皇室亲王的责任,切不可耽于情爱。我们此生此世注定无缘无份,若逆天妄为,就是毁了我们两人自己,情理不容,天理不许。
我看完就将那张信纸狠狠地拍在桌上,信纸轻飘飘地没有一丝重量,像是被我瞬间凌然的气势一惊,“嗖”地飞落在地上。
“这信根本就不是我写的!”我忍着心中暗涌的澎湃,朝着奕析道。
虽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昕我亲口说出,奕析脸上迭变的神色,还是不可抑制地惊诧,道“可是这字是你的呀!”
“对,这字确实是我的!”我陡然直直地立起,心中有个澄明的念头一掠而过,提高声音喊道:“玉笙!玉笙!”
奕析冲上来抓住我一只手臂,看我这样的反应,他意识到什么,低声劝道:“琅嬛,先别冲动。”
现在这劝解的话我哪里听得进去,拂开他的手。我怒意蓬盛地将那张捏得有些皱的信纸,扔在了玉笙脚边,厉声质问道:“你自己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玉笙脸色苍白如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嗫嚅着道:“小姐……”
“你说,这是说做的!”我胸口剧烈起伏,一个答案已经了然于心。可是我不想说,我也不敢。
“是老爷。”玉笙朝我重重地磕头,她细如蚊蚋地说道。
但是,加此细微的声音在我昕来却不啻于惊雷。“真的?”我从齿间撕扯出两个字,问得有些虚弱。
“那么韶王写给我的信呢?”我努力着自己平复着问道
“老爷把它们烧了。”玉笙脸上泪珠滚滚地下来,映得那张苍白的脸愈加透明,“那段养病的日子里,小姐意志消沉,对外界的事一概不闻不问。老爷严令我不许将此事告诉小姐,为了让你们两人断绝瓜葛,老爷仿照小姐的笔迹写了一封绝心绝意的信给王爷。我那时劝过老爷,好歹让小姐知道这事,可是老爷执意不肯,他说小姐……”
我冷冷地接口,冷得像是咬碎了一口的冰凌,“他说我心性不定,万一把持不住做出失足之事不仅会毁了我们两人,说不定还会严重到激化两国矛盾,到时候情理不容,天理不许,是吗?”
玉笙只是跪在地上将头垂得低低,肩膀耸动着啜泣。
我感到头脑发胀,好像无数灰白的小虫子在嗡嗡地闹着。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父女亲情,血脉至亲。他是我的生身父亲啊,从在帝都时极力劝我远嫁和亲,到私自焚毁奕析给我的书信,并以我的名义地给变析回信说断绝往来,再到数年来孜孜不倦地劝我回到耶历赫身边。一直以来,他只是不停地驱使我去完成他心目中的大义,可曾一分一毫地真心为我想过,为我的幸福平安想过,也许在他眼中,大又永远是最重要的,我的幸福平安怕是微不足道吧。
玉笙朝我磕了三个头,“为了这事,玉笙一直觉得愧对小姐。如果当初你们可以……小姐日后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苦。小姐可记得,玉笙之前常常劝您和韶王在一起,除了真心希望小姐好之外,还有也是存着私心,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现在,所有的话都已经说明了,玉笙的一桩心事也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