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儿心知我是在笑她,极轻地跺了一下脚,依言将水倒了来给我。
我接过后平静地问道,“碧桃儿,既然是太后身边来的人,你除了身怀武功,还会做什么?”
她侧头想了一下又摇摇头,嗫嚅道:“我眼笨手拙,连杯茶水都不见得奉得好。可是……”她双眼盈盈地笑着,带着一点自负的意味,“碧桃儿的功夫不错,就连景平他也打不过我的。”
一番交谈下来,再看窗外的天色已然大亮,推开窗看,苑中萦纡回绕的漾漾白雾染着一袭艳粉凝紫的霞光,万籁寂寂,迎面扑来晨间露水的清冽和清醇,令人心神一清。
心中想想到了这时候,刃雪应该已经回到流蕊苑,我此时爿觉得困倦酸胀的感觉一点点地从四肢浮上眼皮,于是挥手让碧桃儿回王府去。一夜未眠自己躺到床上去歇息。
颜倾天下碧水青山总长隔8
碧桃儿回王府后,一连几日,我都闷闷地留在流蕊中,整日足不出户。青石刻纹庭阶上一排盛开得嫣红如血的红棘花,衬着墨绿肥厚的叶子,那般肆意得如一团烈烈熊熊的流火在燃烧似的。
我肩上披着一袭柔软轻薄的烟霞紫系襟纱衣,素笺装帧的词集在手中懒懒地翻了半页,一阙清丽天然的词。
落花己作风前舞。又送黄昏雨。晓来庭院半残红。惟有游丝千丈袅晴空
殷勤花下同携手。更尽杯中酒。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
心中恹恹着,看到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一句,不觉得又有些恼他。多日过去,他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曾来流蕊中找我。
一日午后,入夏后的气候倒也不十分燥热。躺在院落中香塌上小憩后,睁眼看见树影之下摇落的日光轻薄如金,片片落花瓣似的斑驳晃得人有些眼花。
此时,远远地看见玉笙领着碧桃儿向我这里走来,碧桃儿手中抱着五彩丝缘绣纹的小褥子,平日里这丫头走路时蹦跳着没一刻安生,这时却格外安静规矩地走着,跟在玉笙身后。
我掀开褥子一看,露出一张粉白嘟嘟的小脸,竟是樱若。她有些潮润的眼睛溜圆地看着我,看得我心下欢喜,眉眼含笑着从碧桃儿手中将她接过,抱在怀中轾柔地哄着。
“今日怎么把樱若抱来了?”我怀抱着樱若在软榻上坐下,闲闲地拿着一串秋香色的璎珞流苏逗孩子玩。
“哎……”碧桃儿想了一下,答道“这么多日不见,王妃定然会想念郡主,所出王爷出………”
我听着随意地“哦”一声。
碧桃儿见我反应淡淡,眨着眼露出顽皮的神色,说道:“还有呢,小郡主今天忽然开口叫了声‘母妃’,府上的人别提多高兴了。”
“瞎话。”我佯作责怪道,“樱若还未满六个月,牙齿都长不齐全,瞎说什么会叫‘母妃’了”樱若安静地倚在我怀中,伸出肉绵绵的小手去抓眼前的流苏。
碧桃儿摸着下颚,蹙眉沉思片刻,一拍手道:“可是以前在宫中的时候,高嬷嬷说王爷可是五个月时就会开口了,第一次开口叫了‘父皇’,喜得先帝的根根眉毛都要飞了起来。”
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澄明得很。奕析让碧桃儿抱了樱若来,他是拿樱若来投石问路。寻了由头,来探探我现在脸色如何,忍不住想笺他这种心思。
这日傍晚最后一抹霞照将收的时候,橙红昏沉的夕辉照得人身上直起洋洋的暖意,清凉无汗的¨上如同一匹上好的皮毛拂过时绒绒的触感。我正拿着水舀给红棘花浇水,神容恬静,衣袖下露出一截凝雪皓腕,其上戴着一般和田白玉搓金镯,隐约如彤色的珠华流光。
院门微敝,听见锦纹细密的衣衫掠过鲜润青苔发出极轻的声音,我知道是他来了。却故意背影相向不理会他,顾自浇着花。
“琅嬛。”奕析轻声缓步地走到我身侧,唤了一声。
我心里还计较着王府中的事,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顾自将一舀清凌凌的水朝着绽开如殷殷艳血花瓣的红棘浇下。
奕析见我神色冷淡,目光在红棘花上驻留一会,沉吟道“红棘花,这般的睦势,诨名为‘嫡姬将军’的花果然名不虚传。”
我咬着下唇不说话,扭过头只给他半个冷脸看。花根处的土壤已经被水冲得浅浮了一层土垢下来,我犹觉得心里憋闷,又一舀清水狠狠地浇了下去。
“琅擐,你这样养花,饶它是嫡姬将军也要被折腾死了。”奕析语调轻松地说道,俊美的脸上
带着流云般清远的笑意。
我蓦然回头瞪着他,没好声气地道;“我养我的花,养活了还是折腾死了,你管我这么多干嘛”说完又转过身去不理他。
奕析朝我邪邪地一笑,伸出双臂在我腰间收紧。我大吃一惊,脚下瞬间已经腾空,他趁我毫无防备的时候,从身后猛然将我拦腰横抱起。
“你把我放下。”我整个跌倒在他怀中,乱踢着双足要将他推开。可是他的力道远远大于我只得任由着他将我放在庭院中一张翡翠石的小圆桌上。
奕析放下我后,我立即“嗖”地直起身,尘在桌上与他对视,清倔拗然的神情极像一枝带刺的红棘花。
两相僵持了一会,他最终歉意地道:“琅嬛,那日是我不好。明知你是说的不过是气话,我竟然也拿赌气的话来伤你。都几日过去了,心中有再大的不舒坦也该抚平了。”
我看了他一眼,看他先服软了。终究还是髓得一口气难平,声音疏远地说道:“七殿下,我可没有赌气,更没有生气。”说完就要从圆桌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