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火烧眉毛,我不管不顾地张开双臂挡在他们之间。
“不好了。”我抬头看去,是一名跟在丹姬身边的小药奴,生得眉清目秀,此刻跌跌撞撞地跑一口气未喘下地喊道:“丹姬姑姑……他……他……王爷发热了……”
重伤之后,受六淫之邪及疫疠之气所致而发热。可是现在他又昏迷不醒,最忌讳的就是发热。若是持续高热不堪,则性命堪忧,到时候药石无效,我越想越觉得害怕,一颗刚略略落下的心现在又猛然被悬了起来。
我与丹姬等人步履匆匆地赶到变析所在的营帐中,绕过几道帷幔,看见奕析面色苍白如纸地躺在塌上,颧骨处却泛起异样的潮红,双眸紧闭,眉峰整起,柔和的灯光下照出他额角发丝间渗出一层薄薄汗意,神情似是极为痛苦。发髻打散了垂在枕边,墨发愈加衬得脸色无血。身上严严实实地捂紧了一层柔软致密的白虎皮毛褥,厚褥之下,他的身体仿佛赢弱得不存在一样。
胤朝诸将在最后一重半垂的帷幔前静默止步,只有我与丹姬走近他的床榻。
我用丝帕为他拭去前额的汗渍时,手指触到,果然烫得灼手,我感动心口一阵冷冽的疼痛,闷道:“丹姬,现在怎么办?”
丹姬轻缓地撩开厚褥,雪白绷带上赫然印出一团猩红的鲜血,她用指尖一拭,神色凝重地叹声:“居然还在流血。”
我看着毫无生气的他,泪水在眼眶中莹莹流转,却倔强着不让它们落f,声音出奇喑哑地问道“你说,你到底能不能救活他。”
“如果我说救不活……”丹姬垂眸,细睦的限眸覆在长睫瑰丽阴影下,“你是不是不会放过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无关紧要的话!”我一听扬扬怒气篷盛,“我不会放过你?万有这个如果……其实我最难放过的人是我自己。”
丹姬轻轻地将虎裘给他盏上,她此时的神色如隐在阴云后的月光那样缥缈,难以琢磨,声音中若有若无地带着晨星般的寥落,“琅嬛,难得见到你如此地紧张一个人……看来你并不冷血……我还以为你生来就是滇视和践踏别人对你的好……”说到这里口气中已染了淡淡嘲弄。
我一时震惊,弄不清楚丹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当我再一限看击,她的神色又是一贯的清冷高傲疏离,何来的嘲弄,何来的寥落,只是那一抹难以琢磨还在,我都要怀疑是我的错觉。
“我的医术只能算是个‘鬼见愁’,若是阎王来钦点他的性命,我则是无能为力。”丹姬将手覆在变析的前额,试了他的体温后,茸烟眉紧锁,“看来只能渡血了。眼下我再配几副退热良药,还有你即刻下令,命人速回伏眠取一味‘鸽足老鹤草’的药材。”
“鸽足老鹤草?”守在外面的粱衾闻言,不解地插话问道,“何用眼巴巴地赶回伏眠去取,这止血的药材军营中就有。”
我看了一眼姽婳,这并不奇怪,他们外人自然是不知道,只有伏眠的人清楚。这在外面生长的普通草药鸽足老鹤高约十寸,花咸淡粉,茎肥厚且多绒毛,挤压出的汁液即可用来止血,煎熬后的汁液即可用来治疗内出血。但在伏眠经过历代医姽婳特殊地培育,终于得到了几株花开浅金的鸽足老鹤草,其止血功效比普通的要强上千倍,是一种外伤奇药。
“可是现在已经是入冬了,而鸽足老鹤草却生长在春末夏初。”我朝丹姬说道,“制成千药的浅金老鹤草,其药效比淡粉老鹤草好不了多少。”
“你叫人去我的藏香阁中,邪里还有几株尚被温泉养活着。”丹姬冷笑道,“夏初的时候费尽心思留了三百余株,到现在枯死得只剩下寥寥几株。现在看来,不割盈我的日子会不好过了。”
我知道丹姬向来古怪乖僻,也不与她计较,转过脸去看奕析,几缕发丝斜斜地落在俊美如俦的眉眼间,他依然昏迷不醒,额头滚烫,手却是冰冷。
“琅嬛,还有由我跑这一趟吧。”扶乩以手拂开那层细纱帷幔走进来,看着我说道。
我清晰地听见丹姬鼻翼中漫出一声嗤笑,奚落道:“半仙你有这心思,还不如用你那龟甲蓍草为韶王卜上一卦,问问凶吉。”
“我在问鬼,你去问仙,双管齐下岂不更好?”丹姬¨不羁的一面,比起元君真是不相上下她玉指慵懒一点,“琅嬛,让刃雪去。”
“哦。”我轻轻应了声,并不表态。
“我?”刃雪撅着红唇有些不服道,“为什么是我?”
丹姬根本不理会她的反应,顾自说道:“药奴会告诉你具体的位置,你取药的叫候小心点,别琏带着将旁边的几株夏枯草也一起拔了。”
“既然如此,刃雪就只有辛苦你了,记得速去速回,”我淡然说道,心中略略能猜出几分丹姬的用意,但眼下这情形我也不说破。
众人都退尽后,只余我一人静静地坐在变析的床榻旁,我趴在床沿上看他,万籁惧寂,除了这里是明晃晃地亮着灯,心境似乎又回到空间逼仄的棺木中,仿佛深深地陷在触不到边的阴冷黑暗中,只有彼此身上散发的温热气息,使一颗没有着落的心感到一丝安然。耶一瞬息,尘嚣远击,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凝视掌心躺着那块冰玉髓碎片,莹光流转,纯明剔透。我双手合十地握紧它,虔诚地祈祷道:妈妈,请你在天之灵,保佑他渡过难关。
丹姬在军营中找到了能与奕析的血相容的人,渡血给奕析。刃雪不负所托地从伏眠藏香阁中带来花开浅金的鸽足老鹤草,将其肥茎捣碎,细细地筛掉残渣,逼出碧色汁液。缓解其药性烈,在药汁中点一两滴冰凝露,日日敷于伤口处,贯穿性的箭伤开始明显地收敛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