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清澈通透的湖水是园林的点睛之笔,我立在曲折地回廊中看去,在这时节连秋芙蓉也尽数凋零了,唯见泠泠的湖水,透着一丝落寞,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
我捂紧了手中的暖炉,吩咐道:“留下几人陪着,剩下的都回去吧。我不喜欢这么多人跟着。”
领头的两名侍女相视着,窃窃商量一下,毕竟还是不敢拂我的意思。留下几名能干的,就让剩余的人屏退了,省的我看了心烦。
我倚着阑干坐下,一名侍女惶恐地上前,恳切地劝道:“公主这里凉,不妨让奴婢取了绣垫,还有盖膝的毛毯来?”
“不用了,我早就准备了。”玉笙拿出厚实的绣垫铺上,“玉笙知道小姐喜欢倚着阑干坐坐,所以早就准备了。”
“玉笙你向来最为细心的。”我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玉笙在扶我坐下时触到我的手背,问道:“手炉不暖了,可要玉笙换一个来吗?”
我摇摇头,就这样顾自坐着,湖面有微风拂过,随风吹来一些如柳絮形状般纷纷扬扬飘摇的白花,姿态轻浮,触到水面时就一朵一朵地湮灭无影。
一个高大清俊的身影向我这里走来,依稀可见明黄团福暗纹的衣袂拂动。他走近时,立侍在身侧的侍女都是惊得“扑通”跪地,齐声高呼:“参见殿下!”
我转过头,眼神平澜无波地看他,其实我早就看见他了。
“颜颜。”奕槿如往日一般唤我。
我竟是向他缓缓地跪下,刻意地激怒他般,语调讥诮地道:“皇妹宜睦。参见皇兄。”
侍女们惊惧得大气都不敢喘,都是将头压得低低地跪在地上。
任奕槿如何深厚的涵养,可我这样的举动确实激怒了他。深澈的眼底有愠怒凝集,他疾速一步冲上前,抓住我两侧的手臂,猛地将我从地上拎起。
我料不到他会这样,身体忽的失衡,加上我几日来的体虚站不稳,整个跌倒在他的怀中。手中的暖炉滑落,骨碌碌地滚了出去,摔开的炉口有红亮的炭火倒了出来。
“殿下!”旁边的侍女们为奕槿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声低呼,惙惙不安地看着奕槿,生怕奕槿会伤害到我。
“你们全都下去。”奕槿冷冷地下令道。
“可是……公主……”随行的侍女现在退也不是,留也不是,惶然无助地看向我。玉笙担心我,在众人沉默中挺身而出,不卑不亢道:“殿下,小姐几日来身体不大好。咳嗽之症时常要发作,殿下若有话对小姐说,可否让玉笙陪着好随时照料。”
“你们……咳咳……”我以帕掩唇,强压下咳嗽,“都下去吧。”
玉笙虽不愿,忧心惙惙地看我一眼,还是与侍女们一同退下了。
奕槿见我柔弱不胜的病态,眼中似乎升起几丝怜惜,恢复一贯的温和道:“颜颜,你身体不适吗?”伸手想拂一下我鬓角的发丝。
我“啪”地拍掉了他的手,背对他冷冷地道:“承蒙皇兄关心,应该还是可以撑到出嫁的一日。”
“颜颜。”奕槿像是极力克制着情绪,“你为什么如此任性。”
任性,我似乎一愣,那日在东宫书房中,当着紫嫣的面,他也是这样评价我的,不是吗?
“我的性格向来如此,殿下今日才发现吗?”我眸光疏离地看他,说完就转身离开,我也不想再多言。转身的瞬间,又恍惚地想到那张成为我们相遇契机的凤签,或许,或许,那张凤签是阿紫的也不一定,而我并不是他命中衔来祥瑞的女子。
“你前往漠北时见到耶历赫了?”身后有冷峻的声音质问。
我蓦地回首,奕槿用手支着前额,神情被覆盖在掌心的阴影之下,“不止如此,你还到过他的军营,不是吗?”
我感到全身的血液有一时地凝结,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是不是?”奕槿用力扳过我的肩膀,使我正对上他此刻迫问的眼神。
“是。”我轻声曼语地答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索性承认好了,只是觉得对韶王有些愧疚,毕竟他替我守口如瓶了那么久。
“你们不止见过面。”奕槿眼神幽邃,眼底如结了一层薄冰,“你在他的军营中还停驻了好几日,对吧?”
奕槿这般的疑虑我,我不由心头怒气腾地升起,推开他道:“是又怎样?”
“颜颜,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情?”奕槿的声音低沉,隐隐透出压迫。他朝我抬起袖下的手,我顿时惊愕,修长的手指间缠绕着一枚雕琢成莲花状的玉饰,通体的洁白无暇,无一丝杂色。每一片的小小花瓣都雕得宛若盈盈欲滴。
我不会看错的,这是以前奕槿赠予我的莲花玉饰。我因喜欢这玉纯粹清澈的颜色,所以常佩戴在身上,可是我身陷北奴军营时,看管我的芙娜对我处处警戒,我为了博取她的好感,所以将这枚玉饰送给她。现在,它怎么会在奕槿手中。
“颜颜,你应该不会忘了这玉饰吧。当时我问你时,你说你在路上将它当了,我不与你计较,因为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可是……”奕槿清朗如玉的面容流露出一丝阴鸷,“它为什么会在耶历赫手中?”
“我……”我张嘴就觉得话结,不知道应该从何解释。
“他说这玉饰是你留给他的……”奕槿猛地将我托起,他的鼻尖抵住了我的鼻尖,温热的气息拂到我脸颊的上,他几乎是低吼出两个字:“信物。”
“我什么都可以包容你,就是欺骗与愚弄不可以!”
我怔怔地,感觉心像是被豁然撕开一个伤口,流出暗红的脓血。难道索诺对奕槿挑唆了什么,离间了什么,以至于他现在对我误会之深。他,索诺,想到他我忍不住咬牙切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