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不是陈大丫,陈大丫却不见了。
当时吴婆子便觉得事情蹊跷,外人不知,她还能不晓得,死的那人是老二从镇上买回来的丫头,后来被他收做房里人,夜夜伺候他那点不为人知的癖好。她不着寸缕光着身子,他们二人出事时定是在做那档子事儿。
火源也找到了,就是几根蜡烛,男女干事儿时没事儿点啥蜡烛啊,外人只当他们家财大气粗,家中竟然不点油灯,燃的是这等金贵物,她听见后一张脸变幻莫测,却不好说这蜡烛怕是另有用处。
吴家的汉子在榻上多有花样,上到老子,下到小子,几个儿子中,只有老二家的屋子时常会传来媳妇的哀嚎声。这么些年,家里人只当没听见,其实心里都晓得是咋回事儿。
老二出事,儿媳消失,她心里当时便觉得这事儿怕不是陈家人干的!
第二日一打听,白日里果然有个陌生的魁梧汉子来村里,那人声称黄婆子是他姑母,身高九尺的巨汉,十里八村只有一人符合这个特征。她不由想到陈大丫娘家有个表弟,那人是个猎户,当初两家相看时,老二曾见过他,回来还当个稀罕事儿说。
去了黄家,敲门无人开,吴家人翻墙进院,发现她们家堂屋门被上了锁,母女俩早不知去向。
吴婆子能管着一大家子自然不是啥蠢人,稍微一琢磨便理清楚了前因后果,她想到那日陈大丫无故摔倒,她找来了黄婆子,而黄婆子帮陈大丫往娘家递了信儿,陈大丫那个猎户表弟白日来村里找黄婆子打听情况,夜里便翻进他家把她儿子杀了,还把陈大丫给掳走了!
她想到这儿,额头冷汗直流,既恐惧他居然能悄无声息翻进他们家杀人,又愤怒他居然敢下手杀人!
陈大丫是他们吴家的儿媳,哪家夫妻不闹矛盾,这还是头一回听说出嫁女在婆家受了委屈,娘家人二话不说提刀就杀人的!
吴老二死的太惨,吴家人没咋宣扬,只在别人问咋没看见陈大丫时,吴婆子故意哭着说:“因她怀着孕操劳不得,这胎不轻松,老二心疼她,特意买了个丫头回来伺候她起居。可谁晓得那丫头是个不安分的,老二媳妇怀着身子不方便,汉子家火气旺,他们夫妻俩就因着这事儿闹了些小矛盾,也不晓得她是咋往娘家递的信儿,她有个当猎户的表弟,白日里来找黄婆子的就是他,咱村里一向安生,他一来我家就出了这事儿。老二死得惨啊,你问我老二媳妇,我还想问陈家人呢,咋就这般狠心,老二可是他家的亲女婿啊!”说罢捂着脸呜呜直哭。
这话就差明说,吴老二是陈大丫那个表弟杀的了。
虽是没人瞧见,但人嘛,很容易被别人三言两语牵着鼻子走,何况吴老二是真死了,陈大丫也是真不见了。还有那个丫头,村里人也不是傻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吴老二纳了丫头为妾这事儿不是啥秘密。
再经吴婆子这么一说,小沟村的人自觉已经找到了真相,必是吴老二纳妾引得陈大丫不满,于是往娘家哭诉。陈家是个混不吝的,干脆半夜翻进吴家把吴二郎杀了,再把他和小妾捆一堆儿烧了,直接叫他们去地下做一对鬼鸳鸯!
如此一切都合理了。
就是陈家人未免太过心狠手辣,夫妻闹矛盾本是寻常事儿,咋就到了杀人的地步。
拦着陈家人的几个汉子不由打了个冷战,一脸惊惧望着他们:“你们不能进村,我们村不欢迎你们,他杀了吴老二……”
陈二舅毕生的演技都贡献在了此刻,三分迷茫六分愤怒演绎得淋漓尽致:“你这后生在放什么屁,我咋一句都听不懂?你到底在说啥?什么杀了吴老二,一照面你就在胡扯一通,你是不是脑子有疾?你说的吴老二是谁?我女婿也叫吴老二,我可不许你咒他!”
“就是你女婿吴老二,他棺材这会儿还停在堂屋里,灵堂也摆着,村里人都在吴家。”另一个汉子有点混乱了,咋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啊,陈家人咋是这个反应,怎么好像不知晓吴老二死了一样?
人不就是他们杀的吗?
“你敢咒我女婿,我跟你拼了!”陈二舅脸色一变,大叫一声冲上去,卫大虎适时一脚踹掉他们手头握着的锄头,陈二牛等人也是一脸愤怒,嘴里嚷嚷骂他们敢咒陈家女婿,和他们拼了。
顿时一窝蜂冲过去,他们人多势众,几个拦路的汉子哪儿抵挡得住,感觉身上挨了好几拳,哎哟哎哟叫唤着。
这一路没遇到人,无人拦路,陈家人不多时便来到吴家。
门口白幡飘扬,人进人出,唢呐声声,还怪热闹。
陈二舅掩下眸中喜意,悄悄往自己大腿根猛地掐了一下,疼得眼泪狂飙。他肘击身旁的婆娘,二舅母不用掐腿根,看着吴家的门楣已是满脸泪。
吴婆子坐在堂屋里,正抹着眼泪和前来吊唁的人说话,忽地听见一声凄凉婉转的哭丧声从大门口传来,那调子抑扬顿挫,哭得人心肝直发颤。
“我~的~女~婿~啊~你年纪轻轻咋就死了啊~到底是哪个害了你啊~”
陈二舅跌跌撞撞冲进大门,看着堂屋里的棺材,脸色一白,双腿一软,眼泪哗啦啦从眼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