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雅室十分隐蔽,有单独的出入口。与下边的大堂不同,这里的陈设十分素雅。在一角还摆放着一张书案。在这屋里,窗户半敞,正好可以观察到下边的情况而轻易不会被人注意。这里,是靖宁卫的暗处据点。整间茶楼都是靖宁卫的产业。换言之,楼下那带节奏挨打的说书先生,就是靖宁卫的布置。倒在台上的说书先生,哭哭啼啼的被茶室的小二扶下去。临走前还不忘捡走自己掉在地上的几粒大牙。大景街头已经有了镶牙服务,捡回去再嵌金丝戴上,好歹是自己,不必用那些来路不明的死人牙。赵鲤看得好笑,缩回头来。坐到桌边饮茶,阿白顺着她的手臂爬下,盘在桌上。沈晏修长的指尖,捏开一粒沾着糖沙的栗子,将圆滚滚的栗仁,从壳里完整的抖出。他面前摆着两个碟子,一边装着一粒剥了壳的水煮蛋,一边装着一大把完整拨好的栗仁。分别将两个盘子推到了赵鲤和阿白的面前,然后才用帕子仔细的擦手。赵鲤不动,他就故意问道:“还要吗?”说完作势又要去剥。“不必了。”赵鲤从栗仁里捻了一个,小声道了句谢谢。自从那日,两人之间朦胧的纱揭开一角。赵鲤就进入了一种,从前从未有过的状态。她就像是一直莽莽撞撞的小动物,意识到自己的森林里,出现了一个闯入者。不知道应该亲近接纳还是呲牙赶走。于是偷偷躲在树后观察。沈晏十分准确的拿捏住了她的这种心态,一直不动声响的靠近,保持着她不会逃走方案的距离。赵鲤嚼着栗子仁,忍不住回避沈晏的视线。沈晏见状,岔开话题道:“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为什么靖宁卫开设的据点茶馆,会请说书先生来诋毁。谈到公事,赵鲤果然松了口气:“不必问,我知道的。”现在沈之行虽为太监之身,却干着内相的差事。而沈晏则是掌控者大景全境的靖宁卫力量。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想试着去亲善文人,美名远播,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敲响丧钟。这也是为什么,靖宁卫明明掌握舆论权,偏生沈家叔侄名声差上天的原因。那些诋毁的文章大多出自于沈府,出自于靖宁卫中。见她通透,沈晏眼中露出点点笑意:“聪明。”明明只是简单两个字,由他说来,却有点宠溺意味。赵鲤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她以前也没觉得沈晏那么能撩啊。小心肝正噗通跳着,门外的脚步声让她得到了解脱。鲁建兴叩门而入:“沈大人,赵千户,从江南来的船到了。”赵鲤听闻,松口气站起身来:“好,去看看。”沈晏心里有些遗憾,伸手接了盘在桌上,肚子吃得鼓鼓的阿白在袖中,也站起身来:“走吧。”将近秋算,核查人口赋税。盛京之中,风暴已经借着王元庆的事情掀起风暴。在隆庆帝的授意下,沈晏将再下江南,到那富庶之地巡查。赵鲤也正好想做系统任务,索性就跟着沈晏出一趟公差。方才码头有小船搁浅,上不了船,两人就在这处暂时歇脚。两人都没穿公服,低调的从暗梯走下去。茶馆后边就是一道长长的巷子,从这里可以直达码头。行至码头,赵鲤看见停泊在远水的巨大楼船眼前一亮。朱红的船体,矗立在码头,即便是见过现代船体的赵鲤,也不禁为这四五层楼高的巨大楼船感到惊讶。大桅和前桅上的风帆收起,底尖、上阔,船首又一巨大的铜兽首。间隔有些远,反噬赵鲤还是认出来,那是狴犴的虎头雕塑。“沈大人,这是?”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沈晏却点了点头:“这是靖宁卫的官船。”赵鲤倒吸一口凉气。一般大景官府有专门的官船,供官方事物使用。但无论户部兵部也没听说过会有专属船只的。而且这支楼船规模极大,装备上床弩火炮,说是水军也不为过。但靖宁卫这样的执法部门,竟然能有这样的装备。赵鲤只在想,沈晏这趟去江南莫不是要去干仗的?不知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后世白头鹰家的国税局irs。赵鲤跟着沈晏走上码头搭上码头来接的小船。小船开到楼船下方,近距离看着更加庞大。大景一直给人一种很穷逼,皇帝也很穷逼的感觉。每一年都听皇帝诉苦钱不够花,找臣工借银子的趣闻。但现在看见这艘楼船,赵鲤有些怀疑,大景财政状况真的那么糟糕?阿白也从沈晏的圆领袍子里探出头,黑色豆豆眼里的惊讶,和赵鲤一模一样。沈晏有些好笑,拽着她的胳膊踏上楼船放下的梯子。上了大船,猎猎的江风吹得人衣衫哗啦作响。赵鲤颇有兴趣的四处转转。在赵鲤那个年代,大明宝船一直是一个传说。现在的大景楼船,如何能不让她充满了好奇。沈晏也陪着她在四处转,一边为她解说。他们现在上船,将沿运河而下,行走半月,在江州靠岸。船上早已装载大量补给,只待人员上船后,扬帆起航。赵鲤在船上转悠了几圈。船上的水手在甲板上忙碌收拾揽绳。赵鲤数次与忙碌的他们擦肩而过。自觉自己乱转碍事,赵鲤停在船首狴犴雕像下。在雕像下的船板,抠空了一块,里面摆放着狴犴的神龛。狴犴以肉身傀儡亲临的意义,并不止是处理掉了一个小小五通神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第一位神只降临,再次向皇帝证明了一些事情。从前修仙拜佛,和真的有一个神降临,对皇帝的冲击很大。不但大景刑狱司法系统开始供奉狴犴,皇帝还下令钦天监筛查大景仙神系统。挑选像是狴犴这样契合、相对无害的神明,将来选择性,开始祭祀。船将起航,赵鲤和沈晏并肩站在船首处,为狴犴上了一柱香。:()大景巡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