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有半年没过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将人员再熟悉一遍。除了项乐、黄里正,眼前又多了六个帮手,有生有熟。
项乐一一为祝缨介绍,黄里正现在不是里正了,他做了一个“管事”,这里的大家都是管事。黄里正识点字,也管记录、帮忙分发“粮饷”,以及带人协助建房之类。其余几个,也有管带队出城狩猎兼看护田地的,也有看守城池兼捕盗的。
他们中大部分是山里各族的男丁,只有两个识字的“山外人”。除了黄里正,其他六个人里有五个姓祝的,另一个与黄里正的情况差不多,也是先前进山的,姓袁,他也是另一个识字的人,字还是项乐后教的。
项乐道:“仓房在府内,由小人暂管。”
祝缨留意到,说到仓房、粮饷的时候,守城的那个管事就撇一撇嘴。她含笑说:“粮饷么……”果然看到那人嘴又撇了一下。守城这管事她认识,是旧索宁家的一个猎户,本领不错。
祝缨续道:“当然是要给的,轮班休息安排了吗?”
“是。”
祝缨将各人都问候到了,最后又说一遍辛苦:“明天就要开市了,大家辛苦一些,将各人手上的事办好,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她换了几种语言说完,众人一声答应。
祝缨道:“项乐,你留一下。”
项乐在“自信”与“不知道我哪里做得还欠缺”之间反复摇摆,又盼着祝缨说他都做得很好,又盼着祝缨指出他的不足。祝缨不是只挑剔,对亲近的人,指出不足之后她通常会给一个建议,这个建议常令人茅塞顿开。
他等着向祝缨汇报。
祝缨开口却是问他:“住得还习惯吗?”
“挺好,夏天更凉快。”
“冬天怕也更冷吧?”
“以前在家里四处跑,冬冷夏热,别业好,不用风餐露宿。”项乐笑出两排白牙。
祝缨也笑了,点一点头。
项乐敛容,向祝缨汇别业的情况:“自从解救了旧索宁家的奴隶,别业的人口又添了三百八十七户。其中丁男若干、丁女若干。又有新生儿若干,半年来老病死去二十一人。收租谷若干、麦若干、布若干。添羊若干、马若干、牛若干,都安排了放牧。啊!艺甘洞主更往西北方的山里迁徒,为防有诈,他空出来的地方小人先不敢占,只让牧人白天去放牧。
又新建了房舍若干间、去岁今年开荒若干亩,别业又自建商铺若干、开设木匠坊等。又有铁匠到别业来定居,他的手艺称不上好,修补农具勉强可用。
这是别业之内,别业之外各寨,去年末也缴了税赋。您共有大小寨子若干,人口数目各寨计数粗糙,只有一个约数,各寨田地若干,取其税赋共计若干。”
项乐越报底气越足,最后脱口而出:“并吞之利太丰厚了!”
说着,将账本递给了祝缨。祝缨翻了一翻,刚才项乐报的是各大项的总数,上面记的是密密麻麻的细目。再详细一些的一个本子记不完,另有一个屋子单放人口、土地的详细资料。
此时的她,每年能够有的收益差不多有当年刚到的时候福禄县收益的六成了。
确如项乐所言,并吞之利太丰厚了。如果没有这一出,仅凭一个别业慢慢发展,光人口就得攒到猴年马月去了。
祝缨将账本一合,问道:“抽丁服役,都是怎么抽、怎么干的?”
项乐道:“照朝廷的抽丁法,以半丁、成丁为限,老弱妇孺不抽取。照您的吩咐,先修小驿,以小驿为点,连起别业到各寨的道路。其次是水利。然后是各寨的围墙、守护之类。别业之内,常有百人,以作守门、巡逻、捕盗之用。”
“已经有盗匪了。”
“是。哪儿都有的,只好勤抓些。都不是大奸大恶,尚未有人命官司。”
祝缨道:“识字的人还是不多,这可不太好,不识字,许多事就干不了,管事也只有两个半瞎。”
项乐道:“别业的小学堂已经建好了,就是缺先生。老封翁来的时候,会到小庙里去坐一坐,给孩子们讲一讲识字课本。管事也缺人,现在也只好先这么用。”
祝缨点点头:“我知道了。识字课本我又带了一些过来,让人都学起来,从各个寨子里抽人,每个寨子出几个年轻人过来。不要学太多的学问,学些简单的官话、文字、算术。不然呐,他们连账目都算不清。你抽税、抽丁、修路都干不好。至于先生,我来想办法。”
“是。”
“我还是住半个月,这件事情我亲自来盯。传讯的事也要再紧一紧,方便上情下达。”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