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姮立即道,“蒙古不比海上,兰大人如何知道她是否擅长陆战?”“她正是在围剿陆路的匪寇有功后,才被调去了纳兰老将军身边。”兰沁禾答。“兰大人这话说的轻巧了,土匪流寇松散无纪,说白了不过是地痞流氓罢了,不成气候。只要给足人马,就算是文弱书生也能将他们剿灭。鞑靼皆是凶悍的铁骑,岂是匪寇可以相提并论的?”殷姮也对着万清一拜,“下官举荐古然将军之子古朔。古老将军原是驻守西北的猛将,他儿子深得父亲真传,自幼同蒙古各族一起长大,由他担任领将势必要比纳兰珏妥帖。”兰沁禾和万清对视一眼,古家是殷党。这一战的领将十分重要,如果纳兰珏不能担任领将,拿到一场定住乾坤的战绩,那么兰沁禾之前为她铺垫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相反,如果纳兰珏能击退鞑靼,那么往后十年甚至二十年,她都将成为武官集团的领头人物,谁也不敢轻易动兰家。同样的,如果古朔能成功,殷党的势力就大大上升;若是不能,她就彻底在政党之争中处于弱势。这不是简单的找一个人去打仗,更是背后两大权力中心的较量。方才殷姮主战,不仅是为友谋身;更是卖给兰家一个情面,好引出古朔,为自己赢得一个反转的机会。果然,万清迟疑了。这个时候万清是不好立马答应兰沁禾的,身为首辅许多事情她不能做出明显的偏袒,譬如此时,万清需要兰沁禾自己去和殷姮争出个结果。兰沁禾了然,转向了殷姮道,“少年志高是好事,可古朔从未经历过这么大的战事。事不经历不知难,下官就怕他一腔热血被泼灭,到时候军心涣散主将又不能稳如泰山,则不战自溃。”殷姮扬眉,“兰大人要是和我论经历,难道打过两场仗就叫做经历?若是这么说来,那被纳兰珏所剿的匪寇们可比纳兰珏有经历多了。古朔四岁学武,十岁熟读兵书,十二岁研究阵法机关。”她微微勾唇,面上露出了些好笑,“纳兰珏是何人?十五岁之前在书院只读过两本子集,资质平平。十五岁之后离开书院又何曾看过什么兵法?这样的蛮人当一个先锋尚可,但要作为主帅,未免太过浅薄。”“纸上谈来终觉浅,纳兰珏读得书确实不如古朔多,但她身上的战绩是实实在在的。马谡前车之鉴犹在,我们到底是在科考还是在打仗?”内阁的公署里,万清主座,下方的两名女子相对而站,言语之间隐隐有了分庭抗礼的火药味。“兰大人,”殷姮拔高了声音,“我们暂且不论纳兰珏打的那几场小仗是纳兰忌亲自部署的、与她并无关系;你就说纳兰珏对鞑靼知道多少?一个二十岁的少女,朝廷凭什么相信她?”“我已经说了,就凭如今朝中的年轻将领中,她的经历最丰,性格最沉稳。”“沉稳?”殷姮失笑,“一个二十岁的姑娘,你跟我说她性格沉稳?”兰沁禾颔首,“至少她不会像古朔那样,孤身踏入什么悬崖峭壁就为了打一只鹿。”她说罢转身对着万清再拜,“万阁老,此事不难看出古朔此人贪功冒进,下官以为还是该由纳兰珏领兵。”刑部尚书适时站出来帮殷姮说话,“下官不敢苟同,请万阁老三思。”杨士冼也跟着站队,“下官认为兰大人所言有理有据,理应由纳兰珏领兵。”万清看了看左右,最后沉吟道,“军国大事,还是得由司礼监和圣上定夺。”她撑着身子起身,“我看今天就到这,麻烦殷阁老和兰大人各上一道疏,明天同司礼监御前议事的时候,把它拿出来议一议。”两人拱手行礼,恭送万清离开,等她彻底走出公署后,殷姮起身,看向了兰沁禾。“沁禾。”她叫的不是兰大人,而是沁禾。听到这个称呼,杨士冼和刑部尚书知趣地退下了,由着这两个关系复杂的人私谈。兰沁禾回视,“怎么了?”殷姮上前了几步,右手拍上了兰沁禾的右肩,微微偏头,同她耳鬓私语,声音轻得微不可闻,“古朔如果败了,朝廷还要靠我筹集军饷。”她说完这句话,又拍了两下兰沁禾的肩,接着才走出了公署。兰沁禾侧身,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眸色渐深。古朔如果败了,朝廷还要靠殷姮筹集军饷;纳兰珏如果败了,兰沁禾则罪无可赦。这是劝告。她皱起了眉,站在原地久久思忖;半晌后才出了公署,朝着外走去。虽然殷姮成了自己的政敌,但是有些事他们还是站在同一边的,例如求宫里出一部分的钱修缮褚秀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