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人怕他出事,之前那些欲言又止的仆人,此刻都在低声劝他:
“倘若您要孩子,日后有的是机会,府中那些人家底都清白,也好拿捏,您万万不可亲自涉险。”
“是啊,如今沈家一脉凋零,先帝走时,又将圣上与歧王托付与您,国公爷,三思啊。”
“这孩子即便出生也带毒,恐怕也是体弱的,您当年不是说,即便是生,也要生个健康的孩子吗?您不想腹中出来的孩子,同您一样,总是伴着汤药。”
有些话其实僭越了。
不过沈泽坤也没有反应。
他好像已经做了决定,再抬眸时,眼睛里还有那黑蓝色凤尾蝶展翅飞过的画面——
“敢问先生,可有见过另一种蛊?”
他说起那天城墙上漫天飞过的,好像怎么也飞不完的蝴蝶。
阴阳双生。
还有什么样的名字呢?
他还能听见什么样的美丽名字呢?奇怪,当初让他吓得坐在地上动也不敢动的这些毒虫,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他也能欣赏的存在。
那苗医起初听他描述,笑着跟他说,苗疆有五。毒,这是常见的蛊师,但也有一些偏僻的、传承的村子里,自有家传的蛊,蝴蝶蛊也算是难炼的一种。
医者眯着眼睛,摸着自己身侧的葫芦,像是通过一些古籍,试图去想象那波澜壮阔的震撼,慢慢道:
“据说,练这些蛊的人,死后会化作漫天的蝴蝶,就像一场蝴蝶雨。”
“美得很。”
苗医没见过那场雨,所以也见不到沈泽坤心里落下的雨。
他恍然而莫名地笑,视线看着庄子外面的田地,有翩翩的彩蝶落在春日的蘩菜上,蝶翼扇动,最终就停在花丛里歇息,声音轻飘飘地应,“是啊,好美。”
……
叶浮光也跟着看向门外。
雍亲王府的日光太灿烂,映照外面的林子美轮美奂,而很远的地方,在被暗卫们哄着玩的蘩捡起了蹴鞠球,有些心不在焉,朝着这方向看来。
才一碰到叶浮光的目光,就心虚地闪电般挪开。
似乎很在意,又假装不在意。
她很快站起来,抱着那颗彩色的、绸布缝制的、每一面都有不同图案景色的球起来,再度和那些暗卫混到一块儿,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幼稚的“我一点也不在意院子里那个人到底怎么样的”气息。
但是她跑得离院子更远。
叶浮光眼神倏然柔和了下来,她想——
还好。
这小孩儿,是在生下她的人满怀期许、满腔爱意里来到这个世上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