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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6 章(第1页)

转眼便到二月末,歧黄班会在二月二十八考试。主考老师是太医局院使傅太医,提前数天,陆璘找到傅太医,问歧黄班考试的情况。原本歧黄班的招生是没有男女之规的,并没有条例说不收女学生,但向来就没有女学生报名,也没收过女学生,因为没有先例,又没有事先投家状、请医官作保,所以施菀临时进歧黄班是陆璘找的傅太医。傅太医并不亲自教岐黄班,但也曾听闻过施菀在里面的情况。大凡学技艺者,有四种,一是有天赋而散漫;二是无天赋而勤奋,三是既无天赋也不勤奋,四是有天赋又勤奋。能进歧黄班的,几乎没有节完整章节』()”。这是她犹豫之后作出的决策,她就是要将自己诊病的思路与方法完全呈现在他人眼前,这没什么丢人的,哪怕影响自己的成绩。她回答:“回考官,依那女子言行看,她是个普通的良家妇女,而她丈夫却爱流连青楼,所以她的菜花疮是由其丈夫所传。她无子是因血瘀气滞与情志不畅、肝气郁结所致,觉浅难眠,也是因情志不畅。血瘀气滞好治,但后者却难治。“她多年无子,想必丈夫与公婆都有所怨言,这越发加重她病情。我得知她丈夫虽风流成性,却还算良善孝顺,让他侍候父母和跪拜祖先,他父母会觉得是儿子失德才会让祖先发怒,致使家中无后,便不会太将无子这事怪在儿媳头上,她情绪会稍好一些。“但最重要是,烟花之地最热闹是在戌时之后,这个时候他丈夫要在家侍候父母,又要跪拜祖先,心中多少会有愧疚,愧疚之后,时间又太晚了,他兴许就不会再去烟花之地了,会陪在妻子身旁,长此以往,待女子身体调理好,又有了孩子,她一切病症都会好起来。”程院正多看了她两眼,点点头,随后露出一丝罕见的笑来:“汤剂是为治标,后面的药方才是治本,你不只开了草药,也开了心药,诸位看见了没,这才是悬壶济世的医者仁心。我判定,过。”其它考官纷纷举牌通过。在国子监举行的这一场考试一直进行到了夜幕降临时。施菀从国子监出来,枇杷在外等着她。待她一出来,立刻问:“师父,怎么样?过了没?我听()他们说后面来了个很严的老太医,是院正,许多人开的药方他都不满意。”()施菀笑道:≈ap;ldo;他才不严格,他很好呀,节_完整章节』()枇杷高兴道:“师父好厉害,都能做太医了!”旁边有垂头丧气的考生经过,为免刺激到同窗,施菀“嘘”一声,枇杷将欢喜收敛起来,问她:“那有之前淑妃娘娘说的那个金牌吗?”“其他通过考试了的考生也要过两天才能拿到喜报、进太医局,我也要等两天,牌子还要制呢!”枇杷道:“师父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吧,就那个烤乳猪,庆祝一下。”“你就是嘴馋,尽想着吃。”施菀笑:“吃什么猪肉,师父带你去吃羊肉。”“真的?师父没开玩笑吧?”“我像开玩笑吗?正好那边有马车租赁档口,我们去打听一下回去的马车。”“哦,那倒是,晚一些房子的东家该回来了。等师父带着太医局金牌回去安陆,当是安陆医药行会真真正正的头把交椅了!”枇杷一边挽着施菀,一边兴高采烈往虹桥那边走去。陆璘从国子监旁出来,出神地看着两人背影,见她们高兴,自己也露出一丝笑来。作为女大夫,她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所有。随后那笑又慢慢落下来:她们已经在筹备着回去了,从此,再不会到京城来。在国子监前伫足良久,他才缓步愁绪满怀地回到陆府。回去不久,他叫来了周铁旺的妻子张氏。施菀如今不愿见他,如果他派陆家马车去送她,恐怕她拒绝,但如果是让上次送她回安陆的车夫送她,她多半会同意。他知道,上次送施菀的是张氏的哥哥张五父女。张氏没在外院,也没在清舒阁和沉香院侍候过,和陆璘极少见面,此时见他,便是一副战战兢兢模样,头也不敢抬一下。陆璘直接问:“上次送二少夫人回去,是你哥哥,名叫张五?”张氏立刻跪了下来,颤抖道:“是……是……”陆璘的话停了下来,之前在安陆他曾升过不少次堂,审了不少案犯,这张氏的状态实在太不对劲,她在怕什么?于是他有意将语气冷漠下来,徐徐问:“他送二少夫人那一程,做事本分吗?可有做什么不敬客人的事?”“我……他……”张氏早已吓得冷汗直流,脸色一片惨白。陆璘厉声道:“照实说!”“我没参与——”张氏连忙道:“我只是后来问侄女儿才知道他们拿了二少夫人的钱,为了让我瞒着,他们要给我八十两,我只敢收了五十两,我当时也是鬼迷了心窍,二少夫人之前回陆家,我便怕得要死,夜夜做噩梦,都不敢撞见她……”陆璘没想到竟真诈出东西来,又顺着她的话问:“所以那钱当真是你们拿了?”张氏点头,坦白道:“其实我哥哥他们也不是有意的,当年他们送二少夫人回来,我嫂子()就害了病,儿子要娶媳妇,女儿要嫁人,手上本来就没几个钱,急得没办法,才想起二少夫人扔的那个箱子。“他们当时都没想过里面会是钱,只觉得大户人家出来的,一点破烂旧物说不定也能值点钱,所以就下河去捞了,哪想到捞出来一箱子钱……“我后来才知道那钱是二公子给二少夫人的,也不知道二少夫人为什么要扔了,但等我知道时他们也把钱用了,又说分我一些,我也就收了……()”张氏哭起来,是怕的。陆璘一言不发,却不是她以为的发怒,而是震惊,是恍然大悟。他一直不知道她的钱哪里去了,却从来没想到过,是她扔了。≈ap;ldo;你哥哥现在在哪里,报出地址,我让人去找他过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陆璘道。张氏害怕之极,不知道会不会被主子送去见官,支支吾吾说出了张五现在的住址。从张氏口中,陆璘又知道张五用那五百两发家,如今开了个马车租赁档口,名下有二十来辆马车,自己已经不亲自驾车了,只用抽佣金就行,他女儿也嫁去了富贵商家。张五虽发了家,但还算是老实人,突然被陆家人传见,他心便慌了起来,又在门口见到面如土色的妹妹,进来再见到一脸威肃的陆璘,心里早已知道大事不好,猜测一定是当年那事被知道了。如果在路上捡到几文钱,那没什么,可在水里捞出明知失主的500两现银,那是不是就算偷盗?更何况那钱还是陆府的……人家这是什么人家?岂容他去捡他们家的500两巨款?果然,陆璘见了他,直接问:“500两银子的事,我不一定向你问罪,但接下来我问什么,你要答什么,如实向我道来。”张五一听真是此事,一时间不知是惊还是惶恐,连忙道:“是,是……”陆璘问:“我夫人当时是当着你的面将银子扔掉的?扔在了哪里?”张五回道:“城门外的流金河,就在那拱桥桥头。”“她怎么扔的,可有说过什么?”那一幕太过震惊,张五至今还记得:“当时马车出了城门,夫人问是这是什么地方,小的就回答是流金河,夫人就让小的在桥头停下。

“小的停了,这时夫人就从马车上下来,开始搬那个箱子,我见那个箱子漆着红漆,还雕着花,看着怪沉的,就上去帮忙,问夫人要把箱子搬去哪里,夫人说搬到桥边,小的心里奇怪,但还是照做了。“没想到箱子才搬过去,夫人就看了那箱子一下,突然将箱子推到桥下去了,小的和女儿都大吃一惊,问夫人为什么扔行李,夫人说只是一些用不上的旧物。“当时小的便觉得,就算是旧物,用这么好的箱子装,肯定不是什么差的旧物吧,再说哪怕这箱子也怪好的,说不定去当还能当几个钱。但那是夫人的,小的当然不能说什么,夫人后面就上马车要走,小的就走了。”陆璘一直沉默着没说话,静静看着他,不知在想着什么()。这沉默让张五紧张,连忙道:“其实那五百两,小的也只敢用了二百两,小的现在就能把钱还给大人,还有里面的宝石小的也没敢当,都收着,都能还给大人。”陆璘这时立刻问:“什么宝石?”随后道:“你现在便去把东西拿过来。”他派了人随张五一同回去,张五心里害怕,直接将原来那个箱子拿车拖了过来。没一会儿,那箱子就被搬到了陆璘面前,箱子泡过水,又过了好几年,写满了陈旧,早已不复当初精美的模样。张五连忙将箱子打开,以示自己真的将500两还回来了,里面有个小布包,他将小布包呈上:“这个,就是和银子一起放在箱子里的,都在这里。”陆璘接过了布包,缓缓将布包打开。一只黄色宝石,一幅……似乎是手帕的东西,还有一叠泡烂又被晒干的纸,上面字迹早已看不清,纸张已成一整坨,分也分不开。他将那纸看了很久,见有一页可以揭开,便试着揭了一半,看那纸张的厚薄,他突然想了起来,这好像是他当年书房常用的信阳纸。她那里,为什么会有他书房用的纸?然后他就记起,他曾教过她写字,随意的几笔而已,都不成字,她却说要拿回去看看,那时他还意外她如此好学,更没想到她会将那纸收起来。如今他知道,她并没有很喜欢书法,她真正喜欢的、想钻研的是医术,她当初苦心练字,收下他的笔画,恐怕只是……因为他。于是他终于想起旁边那手帕是什么了,那是他曾用过的手帕,他给她的,他隐约记得她说那手帕脏了,洗不掉了,还了他一幅新手帕,但她给他的那手帕呢?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放在了哪里,可是明明当时他是收下了的……不,他没收,那手帕她是给他了,放在了他桌上,但他好像没有去收起来,后来呢?手帕哪里去了呢?他不知道,他竟不知道。她收藏了他所有的东西,可收来收去,竟然只有这么几样,然后在离开那一日,与500两银子一起投入了流金河。一道气血上涌,陆璘“呕”地一下吐出大口的血来。门外长喜见了,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屋来,扶了他道:“公子,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血?”说着朝外面喊:“来人,来人,快去叫大夫——”陆璘伸出手来拦他,示意他不要叫大夫,却久久说不出话来。张五吓得又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身体抖似筛糠。陆璘拿出身上手帕来拭去了唇边的血,朝张五道:“你回去吧,这钱就当是我夫人赠你了,布包里面的东西我收回。”张五目瞪口呆,半晌也不敢相信他的话。他道:“好了,你拿着钱走吧。”张五这才确定真是让他拿钱,他犹豫半晌,硬下心道:“小的不敢,这钱还是还给大人,物归原主!”长喜急道:“哎,公子让你拿走你就拿走,下去吧。”张五茫然看向他,这才连声道“是”,搬了钱箱离开。陆璘悲怆地看着门外。他知道她曾喜欢过他,是因为喜欢他才嫁给他的,却从来不知道,她如此深深爱过他。所谓要500两银子,不过是她的借口,从那一刻起,她决定不再爱他,决定永远埋藏曾爱过他这件事。他只觉得口中有一股腥甜味,似乎又要吐出一口血来。此时的血,是他欠她的情,而他欠她的,这一世也还不清。……两日后,施菀拿到了太医局发放的金牌,也租好了马车,找禄安客栈掌柜退房离开。才与掌柜说完话,转过头,却见石全骑马伫立在马车旁。此时石全朝车夫拿出一块腰牌来,开口道:“我乃当朝工部侍郎陆子微大人的护卫,我家大人命我此行随你们一起保护那两位娘子,我有令牌和驿符在身,路上若遇到什么事,也有个照应。”那车夫愣了一下,先怔怔看着骑了高头大马的他,又转眼看看施菀和枇杷,顿时惶恐道:“好好好,小人一定好好驾车,把两位娘子平安送到安陆。”施菀往这边走来,石全立刻下马,朝她道:“施大夫,枇杷姑娘。”施菀开口:“不必你送,我们自己能回去。”石全连忙回:“施大夫,这是公子给我下的死命令,我怎么能抗命。”说话间,他往施菀身后抬眼看了一下。施菀突然有所感应,转身一看,果然在远处见到了陆璘的身影。只是远远能看见,他没有靠近,她也就不能和他说她不要见他。这一刻,她又不由自主想起了韦超的事。真是他做的吗?韦家会不会觉察到蛛丝马迹,然后怀疑到他头上?那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陆璘见她一直看向他这边,忍不住策马向前来,似乎还有话想要和她说。可她却突然生起魄力来,立刻转头上了马车,也不去管石全,只待枇杷上马车后就朝车夫道:“快走吧。”车夫挥一挥缰绳,驶动了马车。陆璘追来这边时,她的马车已经离去。“公子……”石全喊。陆璘看着远方的马车,苍凉道:“你去吧,护好她。”“是,公子。”石全策马朝马车追去。马车与石全的马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中。陆璘突然间不知往哪里去。看着茫茫天地,怅然若失,好似身体已被割掉了一半。他骑在马上,信马由缰,踽踽独行,一步步晃到了接近南城门的大街。远处传来热闹的锣鼓声,没多久,一只送亲队伍出现在街上。彩色的花船,热闹的唢呐锣鼓队,满街洒的喜糖,围观的人比以往都要多,那满眼喜庆的大红更让人感伤。陆璘退到了街边。他也曾为新郎官,亲娘还是她,可他……却不曾好好感受过那一刻。心口只觉再次发痛。送亲队伍渐渐靠近,他却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前面是骑马戴红花的新郎官,后面却不是大红花轿,而是口扎着红绸带、由十六人所抬的棺材!红白事竟在同一场,这是何等的诡异,难怪这么多人围观!这时他马下有人问出了同样的问题:“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抬着口棺材,这么吓人,这是办丧事还是办喜事?”她旁边提菜篮的中年妇人道:“你没听说啊,就前两天的事,这是东边那茶肆家的儿子,与他同街开棋社家的女儿,两人打小要好,一起长大,早早就订了婚,谁知姑娘的父亲前些年没了,她哥哥嫂子非要将她嫁给南宝街开赌坊的那金老板,姑娘不愿意,拿着未婚夫的信物一头撞死了,到死那手都掰不开。“这茶肆家儿子也是个痴的,知道了这事,非要照办喜事,娶这姑娘进门,说要埋在他家祖坟里,这不就迎了口棺材回去了,说是到家了先拜堂,拜完堂了就去埋的。”问的妇人听得潸然泪下,感伤道:“多好的一对人,竟有这样混账的兄嫂,老天爷也是没眼。”“老天爷什么时候睁眼过?她兄嫂眼红那金老板的钱呗,开个小茶肆能赚几个钱,赌坊又能挣多少钱!”送嫁队伍从陆璘面前慢慢过去,那喜服的红,那棺材的黑,是如此刺眼,又如此无奈。谁也争不过天意,生死两隔是谁也过不去的天堑。那他和施菀呢?纵使他交待了石全,纵使他早已在安陆托付了所有能托付的人,可他终究是见不到她。如果有一天,生老病死将他们永远隔开,他又如何去向她诉说心中的衷肠,如何保留那一丝“也许两人还能再见面”的企盼?如果两人真的再也见不了,他又该怎么办?又会有多少遗憾?还有什么是比死亡更无望的分离吗?他真的要如此认命?他明白他的心里,分明是不想的。“驾——”他突然策马,风一般往城门而去——他曾自以为是地满怀希望,他曾后悔莫及地颓丧失落,他曾想,如果她真的不再想见他,也许放她自由是对她最好的。但如今他觉得不是如此,他曾伤她,所以该由他将她伤口抚平;她曾因爱他而绝望,所以该他来偿还她的爱,让她对他重拾信心;无论是她空付的痴情,还是他们失去的孩子,还是陆家或韦超给她的伤害,这其中痛苦他既然懂,就不该让她继续痛苦。他不想放手,而想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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