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还没。”闻言,石老素来稳重的面容露出了一种说得上得意的神情,他从怀里摸出一袋还热乎着的油饼,又神奇地变出一杯豆浆,全塞我手里:“先吃,吃饱了才有精神,先吃了再去。”又絮絮道:“来,站这个背风口,让我看看你穿的这件衣服……将就着能用,我已让人赶制大氅去了,到时候你和宣哥儿一人一件,你俩身体都不好,穿少了该着凉了。”我茫然地就被他连哄带劝蹲墙根处开始解决早饭,石老目光无比慈爱,颇有种瞧见自家小猪崽呼噜呼噜吃饲料的欣慰感,他道:“慢点,不急这一会儿,肚子没饱还有的是呢……瘦了,唉,看看,这脸都瘦成什么样了……”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忘了戴面具。石老也陪我蹲在墙根,他眨也不眨地注视我,全然不见摄政王身侧一号人物的派头,我顿了顿,先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我小声道:“石老……”话没说完,老人就已取出手帕,替我擦了擦油汪汪的嘴,我被他擦得呜呜叫了两声,听他直笑,我便没再多说,只又狠狠咬了一大口饼子!“坏孩子。”可能长辈都是一个样,孩子没吃饭,那犯了天大的错也得先让这倒霉孩子赶紧把饭吃了,饭吃完了,肚子填饱了,那就可以摸出竹条追加一道竹笋炒肉,来算算他猫嫌狗憎的总账了。石老道:“一个人在外面飘这么久,瘦成纸片了也不知道来找我,你是什么坏孩子,非要把人心都揉碎了才罢休吗?”我埋着头嗫嚅:“那我又没办法……”“怎么没办法,叔就在京城,你有空去武林大会上出风头,也不知道给我报个信,你说你这干的都是什么事。”“我要真给您寄信,可不把您给吓出个好歹,我哪儿敢冒这险。”我还想笑嘻嘻顺势接着反驳,然而一瞧见石老眼里的泪水,我吓得当场弹跳起来,六神无主结结巴巴,拉着他胳膊迭声道:“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该不报信不该瞒着您,我保证下次再出现这种事,我一定第一时间——”“你还想有下次?”“下、下次一定!”石老二话不说在我脸颊拧了一下,那肉还没揪起来,他就放了手,拿宽厚掌心揉揉我,揉了一下还不解恨,他把我脑袋抱着揉来揉去,再借我八胆子也不敢在这时唱反调,我含糊不清,老老实实地道:“我错啦……”“坏东西。”“我坏,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哼唧着蹭到他怀里,巧妙地打了个滚,这招对早期的英娘屡试不爽,遗憾的是后来她见惯世面,少女铁石心肠,即便被我不断告饶,也能无视我的撒泼打滚拽着我的脚腕子把我拖进书房练字,但石老目前还没生出抗性,他根本应对不了我炉火纯青的撒娇大法!如我所料,老人的花白胡子再也藏不住笑,宠爱地点着我的额角,见状,我才放心把话题转开了:“殿下怎么样了?”石老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按着我的肩头让我站好,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我,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良久,石老语气笃定地道:“他会没事的。”“我听谢澄说,他前天晚上吐血了……”“没事的。”石老平静地道,“宣哥儿的意志没那么脆弱,何况你回来了,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石老有多看重姬宣,这个事实在过往的岁月由我亲眼验证,他表现得淡然,反倒叫我心中生出不安感,我不时向楼上的窗台看一眼,终于还是捏着拳头忍不住道:“那我先去看看他……”“嗯,去吧,宣哥儿就在房间睡着,你问问他今日胃口好些了吗,中午我给你俩做好吃的。”我就在石老的目送下不太敏捷地翻窗进屋,好好一件偷鸡摸狗的事被赋予了正大光明的使命,我的体感是怪极了,不过等真的到了一决胜负之际,我思来想去,左右徘徊……还是默默把面具戴上了……怎么说,这仿佛是心理安慰剂,就是姬宣超九成九的可能性是已经清楚我的真实身份,但只要没戳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我还是能佯装不知,继续掩耳盗铃,把面具怪人这条路子走到底走到黑。连石老都没要求我向姬宣道出实情,这恰好说明有些人相见不如怀念,我和姬宣更是其中典范——无法,上回同他见面是在战场,我扬了他娘的骨灰,他妹反手送我一场箭雨,说得上是有来有往有礼有节,按照正常推算,我俩之间的关系读作夫妻写作死敌,再见的要再渡命一次吗?不,依照我目前的身体状况,若真的选择渡命,恐怕接下来的一整个冬天我就得躺在床上挺尸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