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在说实话。”“对,所以你能不能——”“相公。”这回,轮到他打断我了:“你问我,为什么总要和姬宣他们做比较,你想知道理由吗?”“……”他轻声说:“假若今日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他们两个人,想必是很愿意将一切向你和盘托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是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先不提谢澄,哪怕姬宣也是同样的道理,姬宣总是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遇到事,他二夫人有如此极端的想法,我并不算全无预料。只是心有所觉是一回事,等真无可奈何走到这一步又是另一回事,我仍是靠在他胸膛前,这把竹椅被压得随时会有垮塌风险,但这会儿没人会在意它。珠玉层层相嵌,彼此依偎,在布料窸窣响动中,袁无功寸寸环过臂膀勒紧了我的心口,近乎要将我整个儿圈了起来,只我闲置的右腿从他膝弯边软绵绵漏出来,足尖便尴尬地下垂,点在了园圃中同样被压弯了枝头,一朵过分繁丽的木芙蓉上。他将鼻尖若有若无抵在我后颈,不再说话,我也找不到有什么合适的言语好打破此刻的寂静,幸而二夫人肩膀柔韧而宽阔,我仰面枕上去,这就是个赏月的绝妙场所了。我出神地看着月亮。我想了很多事,以前,现在,还有未来,我想天选之人们,想玄凤和英娘,想绪陵和那帮熊瞎子兄弟,想了很多不该在眼下想的事。我想起了父母。
前世今生,光影交错,那些我独自走过的岁岁年年就犹如一页页被不断撕下的日历,卷着长风去了无人可知的旷野,天南地北,春夏秋冬,但这其中我想的最多的,依然是闻人钟。如果那个被我夺走人生的孩子还活在这具身体里,他会对我至今作为闻人钟经历的故事做出怎样的评价。我把他的身体弄得破破烂烂的,他应该会很讨厌我。他在哪里呢?他的在我这里,我的在哪里?这一瞬间,我又想起父母。我发现我已经不记得他们的声音了。“……阿药!”我喊道。“相公?”父母,闻人钟,我的任务,羽衣,天选之人,玄凤,主神,天命,我的妻子,我。“阿药,我,我其实,我,我——”种种思绪,不足为人道。所以最后也就无话可说了。我还是靠着袁无功的肩膀看月亮,直到目眩神迷,神魂也快跟着融化在皎白光晕,我说:“走了,有人在山下等我。”足尖瞬间落地,木芙蓉零落了赤红花瓣被我踩在脚下,袁无功想挽留我,我使了个巧劲就轻松从他勾勾缠缠的怀抱中挣出来了。他立刻要起身来追,却被我一根食指抵在眉心,重心踉跄,刹那间倒回了竹椅。这下他彻底安静了,动也不动,他发色眸色都极黑,落了月色进那眼底,就像是倒映着鬼魅的深潭结起薄薄寒冰,那副姿态又有点要流泪的意思。“这算是说清楚了?”长发在椅背胡乱散开,与衣角流水似的蜿蜒至地,袁无功半睡半靠在这旖旎风景中,他直勾勾地望着我,瓷白的一张脸迎着光抬起,质感更似釉土,僵冷肌肉推着他的唇角划出分毫不差的微笑,“真好,比我想象的还要简单。”我嗯了声,刚想离开,小腿传来被异物抓挠的奇异触感,低头一看,乌云正打算往我身上爬,尝试几次无果它心急得直喵喵叫,小混蛋祸害了袁无功一身衣裳还不够,连我这个外人也不肯放过了。我拎着它后颈那小块儿皮肉,把不老实的猫重新放回花丛。养一只猫千难万难,但把一只猫放走就十分简单。“相公。”袁无功忽然道,“不要讨厌我。”我回头,他抱着垂头丧气回到他身边的乌云,一人一猫可怜地蜷在竹椅,而不待我对这句话做出反应,他就失去了兴致般慢腾腾背过身去,肩膀还是宽,越宽,就显得腰越瘦。直到我走出院子,身后才又响起凄厉猫叫声,一声拉的比一声长。姬湘和我约在客栈,本是说今夜还有事和我商量,可等我下山赶回客栈已近子时,大堂亮着烛火,哪儿有信誓旦旦保证会等我的少女。这到底算是她鸽了我,还是我鸽了她。不过我现在饿得很,又困又累,就是姬湘在估计我也没精力和她周旋,守卫都在长街,大堂里鬼影都没一条,我拖着步子,随便找了把长凳便疲惫坐下了。先还算端端正正坐着,渐渐脊背就控制不住往下塌,反正会严厉批评我站没站相坐没坐样的英娘不在这里,我上身好似被谁抽走了骨头,完全地趴在了桌子上,脸肉都在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