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没意识到自己正伸手把周斟散落的碎发拢好。乔池看在眼里,语气轻了轻:“他怕冷,我就抱他睡一会儿……别误会,字面意义的抱着睡。”梁拙扬没接腔。乔池以为梁拙扬不相信,耸肩说:“我倒想发生点什么,不过不可能的,周斟呢,他不喜欢女人。”听到这句话,梁拙扬的长睫细微颤了下。乔池笑笑:“这话现在说有些晚了,其实以我对他的了解,你是他最没办法抵抗的那种类型。”梁拙扬收起落向周斟的视线,转过脸看向乔池。他眉目深邃狭长,一动不动看人时,瞳孔泛出青灰光泽,正如他精神体所凝结的鹰,似能将人拖入一片幽深旋涡。乔池头皮忽然爬满麻意。“周斟哥提过,你和寓,跟他一起长大。”梁拙扬的嗓音从唇齿递出,一字一字侵入她耳膜,“你们在哪里长大的?怎么会一起长大?你们经历过什么?”告诉我,你们经历过什么。乔池刷地后背出汗,仓促往后退去,背抵住墙,恶狠狠嘶吼:“闭嘴!”此话一出,房间骤地静默。梁拙扬愣住了。他不知道乔池为何突然冲自己发火,他只是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问。乔池靠在墙边,呼吸紊乱,显然很不舒服。“你怎么了?”梁拙扬皱眉问。乔池惊疑不定地打量梁拙扬,从口袋里匆匆抽出一支烟,冲梁拙扬说:“出来说。”梁拙扬随乔池下楼。乔池坐在沙发上,烟夹在指尖用力吸了几口,像在平抑内心烦躁。梁拙扬不清楚她究竟怎么回事,只能站在旁边等她先说话。“分化成向导了?”“嗯。”“什么评级?”“……d。”“d。”乔池喃喃重复。梁拙扬现在只是d级,即使以后提升也不可能超越自己。那么,为什么她刚才有种被“锁”的不适?“锁”,向导介入他人意识的一种能力。使人进入半催眠状态,驯服回答向导的问题。即使这些问题是当事人在清醒状态下绝对不愿回答的。最顶级的向导,甚至能够进入他人潜意识,寻找、辨别、拼合那些散落于意识迷雾里的碎片。一定是自己搞错了。乔池想。平复周斟的失控消耗她大量精力,或许太过疲劳,才会对梁拙扬的话做出神经质的反应。“你之前问我什么来着?”梁拙扬猜自己的问题惹怒了乔池。他们一起长大的过去,或许并非一段好的经历。他没再追问,错开话题:“今天下午,本来周斟哥要给我们做讲座。他没来,是不是不想见我?”“周斟不是那样的人,他既然接下工作,就不会因为不想跟你见面而不去。”不知想到什么,乔池隔着烟雾笑了:“不过他接这份工作,的确有私心在里面。你们学校的校长找到他时,他想增加跟你见面的机会,才会答应邀请。”梁拙扬一愣:“是吗?”“在你拒绝他之前。”乔池冷笑补充。梁拙扬沉默,半晌慢慢开口:“班上有个同学,说周斟哥在战场受了伤,精神体被摧毁了。”他希望乔池能够反驳,可是乔池没有:“你同学没说错,这是zero的内部信息,他怎么知道的?”
“……”“他还说了什么?”梁拙扬没有回答。与周斟的精神体被毁掉相比,其他事情变得无足轻重。什么决策失误、未能升职等,他根本不在意。“到底为什么,”梁拙扬嗓子一哑,“阿娜亚会让我跟周斟结婚。”闻言,乔池停止抽烟的举动,烟灰掉落,雾气缭绕空中。“周斟已经给你机会离开了,”她幽幽说,“离开就意味着,不要好奇你不需要知道的事。”“我想知道。”梁拙扬声调发暗。烟燃到尽头,乔池被烫到,急忙扔掉烟头捻灭。指尖发痛,她摩挲烫伤的皮肤,轻声说:“周斟的精神体被毁掉后,能量场非常不稳定,具有严重的破坏冲动。在庞大的基因数据库里,即将分化为向导的你正好与他完全匹配。”说着,乔池抬起头,双目直视梁拙扬:“无论什么级别,b级、a级甚至s级……其他向导偏偏不具备这种能力。只有你,在无数偶然与随机里,恰好是可以重构他精神体的存在。”他置身一片湿冷雾气里。周遭下过雨,地面蓄满积水,积水里倒映出一个身影。他缓缓蹲下,倒影也随之动作。影子是个单薄瘦削的少年,额前黑发微微遮挡眼帘。他伸出手,指尖要与倒影的指尖相触时,身形突然颤了一下。他注意到自己手臂沾满鲜血。他疑惑皱眉,不知怎么受了伤,身体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他看向影子,影子同样以迷惘之色回应他。“哪里来的血?”他问。啪嗒,一颗水珠砸入积水,影子晃了晃。“这是哪里?”他又问,“你叫什么?”越来越多的水珠落下来,砸在他脑袋、身体上,原本平静的积水荡开涟漪。影子在水中撞碎又拼合。浓雾未散,这个地方又下起暴雨。雨势很快变大,冲洗掉他手臂上的血液。他莫名有些激动,想告诉影子手臂上的血冲干净了,一低头,赫然发现水中倒映的不再是少年,而是头濒死抽搐的鹿!头颅突然剧痛。像尖锐的碎片割开错综复杂的神经,他捂住脑袋,痛苦地想起来。他是谁,他在哪里,他手臂的血是怎么回事。他是周斟。他现在十三岁。他在托卡省南部的雨林旁,爸爸的研究所里。茂密葳蕤的雨林另一边,住着许多农家。其中一户农家有个与他同龄的女孩,叫做铃。铃的金发宛如瀑布,笑起来绽开两个梨涡,眼睛很亮,总是充满愉快,从不觉得他是怪物——即使铃知道他来自那个神秘的研究所。一天,他趁爸爸出差,偷偷跑去同铃玩。两人在森林见一只豹子啃食掉母鹿,又捉住小鹿血淋淋把玩。铃难过得哭起来。他不忍心铃哭,便用力量杀死豹子,将受伤的小鹿藏在岩洞照料。小鹿在两人照顾下很快恢复。两人约定把小鹿放归森林。就在约好的前夜,天黑得很早,暴雨轰然震击地面。那天晚上,爸爸提前回来了。爸爸不是自己回来的。爸爸英俊冰凉的面孔笼罩在暗影里,高大身形如坚不可摧又密不透风的墙。他一手牵着少女,另一只手拖着小鹿的腿。他僵站在原地。“小斟,我教过你什么,”爸爸说话的语气缺乏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