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缨还记得自己昔日的憧憬。她期盼着有一日能回到皇宫与父皇再见,如果可?以,最好自己爱的人都?在身边,人人都?能长命百岁。而她也不用担负天大?的责任,安心做好二公主,身边总是有人为她撑腰。
可?她知道这样的心愿难以实现。如若父皇百年之后由?皇姐继位,她就?做一位闲散的长公主,不管是回到魏都?还是留在江北都?好,到时开牙建府,向?新帝求一道赐婚的旨意,与江北谢氏永结为好;如若父皇希望由?她继位,她就?回到魏都?,带他吃江北没有的白玉酥和软糕,要他位极人臣,做自己最器重的心腹大?臣,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除了父皇母后之外自己最重要的人。
这些事,明明她一件一件都?做到了。
可?是时予,到了现在,我竟亲手推开你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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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过后,陈皎皎一直留在自家府上,却?不是如从前那样冷冷清清,把自己闷在房中,而是因为喜悦。
一想到将要迎接的事,她几乎欢喜得难以入睡。自从七岁那年离家,他们一家就?再也没有团圆过,这次年关,终于能再度与家人相见。
陈皎皎忍不住在脑中想象他们的模样。多年过去,不知幼弟永儿身量长了多少,现在可?有兄长高?父王和母妃呢,是不是脸上会多出?几道皱纹?
她还记得,自己儿时最喜爱家乡的蒸花露和蜜糍团,母妃那样心细,也许就?会想起,再不远万里?为她带一些来。
一边如是想着,皎皎便难以控制地?心焦起来,雀跃之余更觉得手头的活计必要,于是更加认真地?埋头拿起针线。
这么多年了,她都?未能在父母膝下尽孝,更无福陪在胞弟身边玩耍,一尽姐姐的心意。
如今即将见面,她自然要备下自己精心准备的见面礼,不说有多贵重,一套护膝、一件棉衣总是不可?少的。
不过,兄长那边……
想起陈霖,皎皎不由?担忧。
兄长日日都?在按郎中开好的房子喝药,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补品,加之在温泉山庄静养,身子理应日日康健起来,可?不知怎的,总是不见好转。
负责照看兄长身体的是魏都?有名的方郎中,一直在山庄陪伴他,听?闻祖上在宫中当差,医术比起当今御医司资历最老?的御医也不遑多让。
说起来,她已有数月没有与他见面,询问兄长的身体状况了。
作为跟随陈府多年的郎中,他自然最了解兄长的身子。非是皎皎不相信他的医术,只是这病况拖了太久,届时父母到来,看着兄长虚弱的模样,定然不会放心的。
剪断最后一点线头,陈皎皎举起来检查一番,十?分满意地?把护膝小心叠好,收进了精致的匣子。
左右已经做完一对,她思忖片刻,索性?唤昔儿备马车,打算更衣前去温泉山庄一趟。
昔儿不赞成:“小姐,都?这样晚了,为何不明日再去呢?”
陈皎皎也不知为何,难得固执了一次:“我去瞧一眼才?能安心,不然,今晚定然睡不好觉了。”
山庄是陈府的产业,但由?于兄长静养的缘故,她极少踏足,甚至对其中院落布局之类的都?不甚熟悉。
她悄悄地?过去,只想隔着窗户远远探望一眼,不会发出?声?音的。
这样,总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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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马车缓缓停在山庄门外,露出?陈皎皎的面容时,守卫震惊,脱口而出?道:“郡主?!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不必惊动兄长,我只是想来看看他。”
冬日寒风阵阵,天色已暗。皎皎没放在心上,只简单交代了来意,扶着昔儿的手准备进去。
“郡主!”奇怪的是,守卫竟反常地?拦住了她,像是全然忘了什么尊卑礼数。
皎皎皱眉。那守卫像也意识到不妥,却?没有收手,而是挤出?个?笑:“山庄远在郊外,郡主从府上来一次要费不少时间。如今天已黑了,若郡主探望过世子再踏上归程,回去怕就?要到深夜了。不如改日再过来,也好与世子——”
“大?胆!听?你话中之意,竟是要替郡主做决定了?”
这番话听?起来是在为陈皎皎考虑,但若细细一想就?能察觉出?异常。
既知路程遥远,而现在她已经站在这里?,若真为了替她节约时间早日归府,就?该立刻放自己进去,也好速去速回,而非说什么“改日再来”。
昔儿听?出?问题,于是高声?将他打断,又道:“别忘了这山庄在陈府名下,就?连你们也是陈府的奴才?,郡主才?是主人。你这般作态,是想要郡主将你发卖了去吗?!”